在他還是世子之時,便已經將眼線安插進了游北,又秘密地在樓關布下自己的哨崗,若非如此,今日怎會來得及籌謀,早在樓關的消息遲延傳來之前,留下餘地周旋呢。
孟秉沉吟著,步子不自覺地慢了下來。
「都尉留步。」身後傳來史定的聲音。
左右衛將軍,本就該是行軍總督的親信,衡沚是獨子,早就是既定的下一任召侯,所以老侯爺放權給他,三人間早就有了往來,也是常事。
史定見孟秉魂不守舍地出來,想著他定有些心結糅雜起來。
「公務纏身,這些日子定多在幾縣走訪,都尉家中可好?」史定改換那副嚴肅的鐵面,忽然換上笑容,讓神魂不定的孟秉,忽然想起了曾經同僚的日子。
從前跟著衡啟時是沒少打仗,孟秉出身武舉,升遷得也比史定與晁蓄快些,不過他愛在營中廝混,也沒什麼將軍架子,便算是關係不錯。
那時史定便跟隨過時年十六的世子,前去平息邊境的摩擦。之所以稱之為摩擦,是因為對他們這些真正經歷過大戰的人,陣仗確實小了些。
也是史定笑與他言,莫欺少年窮,世子雖然經驗不足,卻勝在善於以小見大,思維清晰得很,以後必成良主。
是孟秉的不以為然,嬉笑過去,造就了他今日的洋相。
「都好、都好。」孟秉喃喃地答了兩句。
史定笑眼瞧他,便知其心中所想,「想你我曾在先召侯麾下,如今又將逢亂,與子同袍,乃是定三生有幸啊。」
「是啊。」孟秉抬頭,望了一眼陰沉的天色,「如今,卻是小侯爺坐鎮中帳了。」
「你啊。」史定拍拍他的肩膀,「總戀著舊時那點人事,人有旦夕禍福,事有陰晴圓缺,何來長久之道?況且先召侯晚年那時,你又豈非不知,沉湎神色醉生夢死,那對恪州來說,是好事嗎?」
孟秉沉默無言。
「且我們乃大崇邊境,與游北是正面逢敵,這僵持的幾十年還不夠嗎?小侯爺年輕沉穩,是時候用些新刃,破開這舊局了。我們這把年紀了,仍能為國為民而戰,保住晚節,是天大的幸事了。」
這一番話,對情緒複雜的孟秉來說,無疑是撥開雲霧見青天的那把推手。
他從前對衡沚的輕視,不就在於他年輕人不曾與他們並肩作戰,完全不信任嗎?可這些年過去,游北的草長了新的,馬換了新的,士兵一茬接一茬,也都驍勇善戰,不曾落後。
而他們呢?
短暫的安定今日已弊病初現,若是不及時挖去膿瘡,等待恪州的,必先是自我的滅絕。
孟秉在原地沉思了良久,仿若沉浸在自己的意境中,久久沒有抽離。片刻之後,又轉身快步向營帳走去。
史定沒跟著,遠遠看著老同袍的背影,舒了口氣。
大戰在即,能為主上添一員便添一員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