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峰想要脫身,是再容易不過的事。沈琢已死,死無對證,只要把一切都扣在沈琢頭上,說是昏君為了偏安一隅才指使他這樣做,那違抗先帝遺詔的人就變成了沈琢。
加上他昭然若揭的弒君上位之罪,只要廢了他的帝位,照樣是「勤王」。
有沒有王又有什麼關係,如今的王,不久正抱在金昭儀懷裡嗎?
這番亂一旦平息,只要衡沚帶頭山呼萬歲,這個襁褓中的娃娃,就會是新的天子。
而他們這些跟著廢帝作亂不知悔改的人,就會在金峰遠走高飛之後,以叛國謀逆的罪名,死無葬身之地。
衡沚聽到她的話,低頭輕笑了聲。
笑眼稍縱即逝,仿佛只是因彼此間的不謀而合,心頭一悅。
晁蓄看懂了。
夫妻倆這是唱雙簧呢。
真有意思。
「好,本相答應你。」
良久,金峰終於下了決定。
「不就是要她麼?」他指著阿姀,「一個爹不疼娘不愛的公主,叫聲殿下都是便宜了,還你。」
「不過,要你自己過來領。」
不對。
阿姀看著金峰指使一個手執長矛的手下,摁著她的肩膀推著她向前走。
可就在擦肩的一瞬間,她明明白白地瞧見了金峰與這個人的眼神交匯。
而對面,衡沚已經翻身下馬,將系在腰間的魚符解下,交給了袁呈信。
這是什麼意思?
她突然有些看不懂了,心裡隱隱著急起來。
短短一段路,他們相對著走來。
日頭就在他身後懸著,明艷的暖光打在衡沚背上,讓阿姀有些看不清楚他的眉目。
馬車已經被牽到了兩軍中央的空地上,等走到這裡,便算作交互完成。
誰都知道這樣輕易達成的交易絕沒有這麼簡單,但又都在看,最終的結果到底是什麼。
衡沚提前伸出手,探身將阿姀的手托在掌心上。
他們之間聚少離多,總有那麼些近鄉情怯的意味。
阿姀這麼想著,可衡沚掌心的溫熱烙燙著她,還是讓她眼睛一酸,漾起水光來。
明明方才刀刃前叫陣,還是那樣天地不怕的樣子。
衡沚無言地將人拉到身前,拂開她額上凌亂的髮絲。
它遮住的眉上一點,是一道已經凝固變得褐紅的傷口。很小,但衡沚還是指尖一頓,身體也跟著僵硬起來。
哪怕連上藥的必要都沒有。
喉間生澀地滾了滾,衡沚強壓著心頭那瞬間蔓延開來,甚至滿溢出來的相思,就在這麼多雙眼睛注視下,輕輕將阿姀攬進懷中。
而她身後的那個人,銳利地盯著阿姀的背心。
衡沚知道這人是不懷好意,是以懷抱著阿姀,餘光一直在瞥他的動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