車駛到申江邊,順路緩慢繞行,夕暉照江,波光粼粼。
白日溫度過高,不適合出行。
「等天黑了再下車。」段司宇似個無事人,還念著他那句想看夜景。
「好。」顏煙勉強勾唇,卻笑不出來。
棚里,他順話一說而已,根本沒有想看的心思。
來迴繞行,不多時,夜幕降臨。
兩人半途下了車,在人少處散步一刻鐘。
但旅人實在多,不安全,段司宇又在灘上重訂酒店,讓顏煙到頂樓去看夜景。
在滬城的兩年多,別說來申江,就連平常休息日,顏煙也只在舊區樓下散步,走幾圈就回住處,對一切興趣缺缺。
江邊與頂樓,下與上,兩種不同的視野。
因為平視遠望,高聳的建築少了巍峨冰冷,竟有一絲和藹的「人氣」,仿佛所有的霓虹,都只為取悅觀景的人。
顏煙俯身靠在窗沿,視線定在高塔的紫光上,不禁發愣,根本無心看景。
「不好看?覺得沒意思?」段司宇側身問。
「......沒有。」
「在想我解約的事?覺得自責?」
段司宇什麼都清楚,就只等他開口說話。
顏煙深呼吸,聲音平淡,「我不認為他的話會成真。我不想你為我生氣解約,這沒必要。」
言下之意是,就「復發」這一個詞,不值得段司宇大動干戈,反悔合約,讓過去數日的努力付諸東流。
良久,段司宇輕嘆著解釋:「我解約不是為這個原因。」
顏煙一怔,「因為什麼?」
「這份工作不適合我,」段司宇說,「浪費我的精力,剝奪我的自由,泯滅我的靈感,特別是別人輕視的態度,讓我感到不適。」
有條有理,思路清晰。
輕視。
不是用明顯輕蔑的目光側視。
而是一種隱性的,對段司宇事業及音樂的看輕。
每個人都會夸段司宇表現力好,很優秀。
但同時也會惋惜:太可惜了,如果早兩年合作,司宇一定比現在這樣好。
現在這樣。
是什麼樣?
顏煙並不認為,如今的段司宇有何不好,但對這個圈子的從業人員來說,「只會唱歌」就是不夠格。
每一次惋惜,都是一種隱性的看輕。
而這種看輕夾雜在誇獎中,讓人無可指摘,因為只要你指出反駁,旁人就會說你是小題大做,以己度人。
段司宇沒有當解約是兒戲,而是深思熟慮的結果。
沉默良久,顏煙低聲說:「抱歉,是我誤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