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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若渴跌了一跤,劇組人員過來扶起他的時候說:「你的手流血了。」陳若渴的衛衣袖子上沾了血跡。摔一跤還不至於這樣。
下了戲之後,花姐拉了一下陳若渴的袖子,她把袖子又放回去,遞了支煙給陳若渴。她打了個冷顫,陳若渴側臂上的刀痕已經像毛線團一樣繚亂,有些傷口沾著沒割乾淨的皮膚組織,割深了的地方像一隻皴裂的眼睛詭異地盯著發現的人。
花姐吸了口煙,嘆口氣說:「你記不記得我們拍那部小鎮電影的時候,因為不滿導演亂發脾氣,你也發脾氣。當時我想,嚯,這個毛頭小子真的青澀得不知天高地厚。這幾年你那些負面消息我也有看到過,我知道這個圈子不好混。陳若渴,如果人累了要記得休息。」
花姐拍拍陳若渴的肩說:「我說真的,如果時間太緊張,我這部戲不拍也可以的。」
陳若渴點了煙,抽了口,說:「我又沒事。」
他的手機叮了一下,何家好忽然傳了那張掉角黑斑羚的照片給他,問說:「你送的嗎?」
陳若渴咬著煙回覆:「對。」
何家好發過來問:「你最近怎麼樣?」
陳若渴又吸了口煙,說:「不怎麼樣。」
第23章 蝴蝶飛不過雪線(四)
原來溺水窒息是這樣的感覺,海如同一張大網。這樣才對啊,陳若渴後來想,地球上有百分之七十的海域,海才是真相。他在海里看到自己左手戴著的銀手環,於是想到了何家好,但是一切轉瞬,然後只剩被剝去氧氣之後的痛苦。
好痛苦,媽媽。陳若渴閉起了眼睛。為什麼在那麼擁擠的市集,你不拉我的手。為什麼每次你會忘記我在學校門口等你來接我。你知道後來我發現,下午六點交班的保安會用同情的眼神看我。媽媽,後來我成為了大明星,很多人喜歡我,但是那麼多喜歡都不能夠接住我。我充滿恐懼地知道,他們遲早不喜歡,我遲早被剩下,就像現在這樣。
陳若渴猛地睜開了眼睛。他的頭很痛,天花板空蕩蕩,失去焦點。陳若渴嘗試動了動自己的手腳,他被拉到陸地上了。
很快有醫護人員衝進來給陳若渴檢查各項體徵。大衛在病房邊遠遠看著。醫生走掉後,大衛說樓底有好多粉絲在守著。陳若渴恍恍惚惚,話只能聽懂一半。住院那段時間,基本都是這樣。
工作室替他找了更好更專業的心理治療師。但陳若渴一開始都說不出話來。他只是呆滯地坐在心理診療室的沙發上,感覺喉管里仍有苦鹹的海水。
劇組還有一個導演助理仍在昏迷救治中。拍攝無限期暫停。當時有一半的人是在岸上,一半在海上拍攝。花姐挨個和每個參與製作的人道歉。她能拿出的錢都拿去做賠付了。原本就是小本子小製作,與其說是劇本里的大學生在追愛,更多是她自己在瘋狂地追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