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飯店後廚的阿姨跑來跟儲圓圓道了歉,這件事就算翻了篇。
過幾天,齊滿米蹲在那邊幫阿姨們洗菜的時候,阿姨又開始問他八卦每天來接他的王垠丘。齊滿米搓著幾顆圓鼓鼓的西紅柿,說:「他是輕工學院的老師。」
阿姨們噥了聲,笑問:「結婚沒啦?長得俊,工作又好,年紀怎麼樣?」
齊滿米呆呆抬頭說:「二十六歲。」
阿姨拍手說:「年紀也正好。我有個侄女,是電力局的哦,也是大學生。可以介紹一下呀?」
阿姨們嘰嘰喳喳顧自己說著。齊滿米把西紅柿撈起來甩了甩。
那天傍晚,王垠丘陪友校訪問團出來吃飯。他打電話到百好訂了一個包間,又問說:「齊滿米在嗎?」
齊滿米跑過去接電話。王垠丘說:「我待會過來吃飯,吃好能直接帶你回家嗎?」
齊滿米繞著電話線想了想,說:「我和領班說一聲。」
王垠丘帶人過來的時候,齊滿米正在一個婚宴慶典上忙碌。他跑得渾身是汗,頭髮濕漉漉黏在頭皮上。他端著剩菜盤出大廳的時候,和一位客人撞在一起,襯衫袖子上倒上了一大片湯汁。客人噴著酒氣,指著他罵罵咧咧。領班趕過來勸了幾聲,客人轉頭要走,都走出去幾步了又轉回頭朝齊滿米罵了聲「鄉巴佬」。
王垠丘那會兒正陪著其他幾個老師走出來。齊滿米抬頭的時候,正好看到他穿著一套深灰色的正式西裝,笑盈盈地和一位老教師講話。他們結婚那天之後,齊滿米是頭一次見王垠丘穿正裝。他們在大廳的水晶吊燈底下,隔著來往走動的人群看到對方。齊滿米有種被剝光放在日光下的眩暈。他轉頭跑進了後廚。
齊滿米躲在後廚的掛式電話機邊上。王垠丘追進去的時候,就看到他抬起自己兩隻袖子,聞了聞上面鮮膩的菜味。王垠丘問他怎麼了。齊滿米沒說話。他不安地捏著自己的衣角,頭一次和王垠丘說了謊。他說:「領班說不能提前回去。哥,待會我自己坐公車回家。」
王垠丘看著他,摸摸他的臉,說:「那我先出去了?」
王垠丘走後,齊滿米還一直靠在牆邊。袖子上面的大片湯汁凝固冷卻,像一整片不知廉恥的惡瘡。他真的是個很狼狽的鄉巴佬。
那晚,齊滿米收拾完東西,換回自己的衣服之後,把弄髒的工作服疊起來,放進了自己隨身帶的小布袋裡。齊滿米抱著布袋晃出更衣室。儲圓圓在他邊上說了什麼他也沒怎麼聽見。他們一起走到飯店大門口,儲圓圓嘖了下嘴巴,說:「你不是也有轎車來接你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