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蒋亢果然不是傻子,竟觉察出了我溜走的意图。心中飞快转起了计议。我不想与曹叔伤了和气,故而打算在他回来之前离开,但这蒋亢来搅局,只怕要难以脱身。
当然,我也可以来硬的。
我的手在袖中暗自捏起了一包迷药,思忖着这店中没有旁人,只消解决蒋亢。店的后门通往一片小巷,羊肠一般七拐八绕,我甚是熟悉,当可摆脱追兵……
就在此时,店外忽而传来车马的声音,有人走了进来。
我看去,眼睛定了定。
竟是伏姬。
她款款入内,见到蒋亢,露出讶色,施礼道:“将军。”
看到她,蒋亢亦讶然,似乎不曾料到她会在此处出现。
“伏姬也到了钟离县?”他问。
伏姬道:“我昨日便到了。公子担心这县城之中无人伺候女君,便让我一同前来,在女君宅中侍奉。”说罢,她看向我,道,“我在宅中见霓生女君迟迟未归,特来寻找。女君须随我回去,否则公子回来若寻不到人,只怕要怪罪于我。”
我看着她,知道这话是说给蒋亢听的,应一声。
“公子让你侍奉女君?”蒋亢更是诧异。
“正是。”伏姬瞅着他,“公子与女君相约得胜归来之后,一道庆功,还让我在宅中搜寻藏酒。”
我瞥着蒋亢面上的神色变化,知道时机到了,道:“只怕我回不去,将军欲将我移往县府。”
伏姬露出不解之色:“县府?为何?”
蒋亢看着她,笑一声:“不过是想请霓生女君去做客。”说罢,他看了看我,行礼道,“既公子已有安排,还请女君自便。”
我亦不客气:“如此,便多谢将军了。”说罢,与伏姬一道还了礼,往店外而去。
第265章海盐(上)
坐到马车里之后, 伏姬将帏帘放下,蒋亢和身边士卒的脸消失在了车外。
未几, 马车辚辚走起,在石板路上摇晃而颠簸。
我看着伏姬,颇是好奇。
“你怎会来此?”我问。
伏姬道:“蒋将军甚为心细,对曹先生忠心耿耿。阿麟交代过我, 说若是蒋亢对这边起了心, 可搬出他的名号。我方才在宅中思及此事, 越想越不放心,便跟了出来, 不想正遇上蒋将军为难于你。”
我了然。
心想曹麟虽然遇到美人会迷糊,别的事倒是思虑周到。而伏姬处事这般敏锐沉稳, 亦教我甚为意外。
“这蒋亢是何来历,你可知晓?”我问她。
伏姬道:“我不知许多, 只知他是荆州人, 原本在乡中教书, 因当年饥荒流落他乡,投在了明光教门下。他能写会算,处理事务亦颇有手段,得曹先生重用, 在教中算得元老。”
我颔首。
“霓生,”伏姬犹豫了一下, 道, “蒋将军如今起了疑, 你可有早走的打算?”
我想了想,摇头。
“他这般做,也不过是为了曹叔和阿麟罢了。”我说,“若他们二人有难,我亦不可坐视。还是看攻打临淮国的消息如何再定。”
伏姬看着我,抿抿唇。
“霓生,阿麟和曹先生有你这样的人牵挂着,真好。”片刻,她说。
我忽然被这么夸,有些赧然。
“你也一样。”我说,“你不是也在牵挂着阿麟?”
伏姬目光微动,笑了笑,没说话。
我回到宅中之后,曹麟派来守门的士卒禀报说,外面的街上有些游走的闲人,总往宅子打量。不必说我也知道那些人是蒋亢监视的眼线。我原本打算翻墙去给公子送书,这般看来,为免啰嗦,也只好打消了念头。
临淮国的战报,在隔日的午后送了来。
纸上是曹麟亲笔所书,看得出写得匆忙,只有寥寥两句话,说此战大获全胜,他和曹叔皆安然无恙。
更多的消息,则是从送信的士卒口中问到的。他说曹叔和曹麟引着大军日夜兼程赶到临淮国的时候,国中刚刚接到临淮王被杀的消息,正在举国服丧。临淮国的王太子临时征调起了上万兵马,发誓要踏平钟离县,将公子碎尸万段。
但这位愤怒又高傲的蠢货王太子没有料到明光道竟然敢来攻打临淮国,而且竟是来得这般快。大军白日里来到城下,守城的将官甚至以为那是自己人,甚至没有即刻关闭城门,还疑惑为何一个个穿着灰色的衣裳。待得大军亮出旗号冲来的时候,他们才反应过来,但已经来不及。明光道众人涌入城中,只在王宫遇到了抵抗,但不久就被肃清。而王太子那号称上万的大军,此时尚在兵营中等着领冬衣粮饷,大军杀到之时,许多人手中连兵器也没有,只能乖乖投降。
“如此,可是大好。”伏姬欣喜不已。
我亦是高兴,忙又问:“那王太子等临淮王家眷如何处置?”
“那王太子见打不过就降了,所有人都关了起来。”士卒道,“后来的事我便不知了,公子派我回来传信,我一刻也不敢耽搁。”
我了然。
对于占领临淮国之后的事,我并不担心。曹叔能够短短数年便将明光道的势力扩大至荆兖两州,自是有经营地盘的手段。
我看了看天色,太阳已经偏西,心中知道已经到了离去的时候。
将此意告诉伏姬,她并不意外,却皱皱眉:“门外有蒋将军眼线,只怕我等出入都要被盯着,还是晚上再作计议。”
我说:“晚上城门关了,更不好走,要走还是趁白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