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了?”景帝见他跌下去,吓了一大跳,手忙脚乱地拖住了他,唤人进来伺候他解手。等伺候的人进来掌灯以后,景帝细看之下,不由得着急起来。
高庸是在四更刚过的时候,被小内侍叫醒的。作为自幼照顾皇帝长大的老奴,皇帝体恤他年老辛苦,再加上他也带出了几个伶俐的徒弟,他已颇有些时候不在皇帝的寝殿值夜了,不过若皇帝那里发生了什么紧要的事,他们多半还是要叫他去处理的。这个时候来叫醒他,显然是出了什么麻烦事。
匆匆穿戴的时候,他听小内侍说了一点大概的情况,等他到了内侍宫女们值宿的外殿,他的二徒弟福祥又上来细说了一番原委。
“刚才陛下起夜,不知道发现卫大人哪里不妥,突然要宣太医,卫大人拦着不让宣,陛下正在里面发脾气呢,师傅您快去劝劝。”
“伤着了?”皇帝不喜欢旁人碰触卫大人,事前事后都不许人经手,不过这盥洗的一应用具,都是心腹内侍们准备收拾的,只要留个心眼,自然可以估摸出来皇帝有没有把人伤着。
“看样子是不曾。”福祥摇了摇头,昨夜虽然一直隐隐听到哭声,但并不凄厉,想来只是皇帝例行的作弄,事后收拾的时候,也没有发现什么不妥,再说若昨夜真的伤到哪里,以皇帝当前这副紧张的劲头,不可能拖到现在才要宣太医。
高庸进了内殿就听到皇帝的训斥声,夹杂着一两句沙哑的辩驳声。
“你这个不懂变通的笨蛋。昨夜朕在气头上,要你认错,你乖乖地认个错不就完了,和朕拧着干有你好果子吃吗?……好好好,朕知道你委屈。有什么委屈不会等朕气消了,再慢慢和朕说吗?……现在好了,弄成这样,还不赶快让太医给你瞧瞧……”
“臣没事。”
“都这样了还叫没事,要怎么样才叫有事?”
“臣真的没事。”
……
“陛下,先让老奴瞧瞧,陛下再决定要不要宣太医。”高庸对于皇帝这些小孩子赌气似的话暗暗失笑,若卫大人太懂变通,皇帝恐怕未必会这么喜爱吧。
“高庸,你来得正好,快替朕瞧瞧要不要紧?”景帝看到高庸出现在眼前,急忙唤他上前。
卫衍听到有人上前的声音,忍不住将头往里面侧了侧。
昨夜太过丢脸,虽然在这榻上被逼到流泪是常有的事,但是那些源于快乐的液体,与昨夜因委屈而流的液体,毕竟是两回事。昨夜到了最后,他根本控制不住自己,多日来受到的委屈在那时候全部决堤,甚至连小时候被猫抓被狗追,不知道哪辈子的伤心都冒了出来,到最后哭得不辨东西,甚至连皇帝在他耳边不停地说“都是朕不好”这样的幻觉都出现了。
尽情发泄的后果就是醒来后,他的眼睛肿得只能勉强睁开一条缝。皇帝发现了这事,竟然大惊小怪要召太医。这么丢脸的事,皇帝都不怕被外人知道,还要召来太医,干脆写份诏书诏告天下,岂不是能更快闹得人尽皆知?
卫衍是这么想,不过景帝才不管他是不是觉得丢脸,对他明明不舒服,却硬是拦着他,不让他宣太医来诊治的行为,早就一肚子火气,见他侧了脸不肯给高庸看,当下也不和他多话,硬捏着他的脑袋,把他的脸转了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