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断有人攀登搭到城头的云梯上,不断有人带着惨叫从云梯及城头上掉下来。
箭雨让我们不得不高举藤牌试图不被射倒,坠击下来的狼牙拍把企图攀登的人打成肉泥,滚油,飞钩……。
死人或将死的人,血味,屎尿味……。
这已不是我们想象那衣甲鲜明,旌旗蔽日的战场;它是人间地狱,是修罗道场,而被困在这里的人都像成了恶鬼:砍杀,被杀,头颅被噼飞,肠子被勾出,城堞上已展开白刃战,有人被砍倒再从箭垛间被掷下,有些掉进护城河的水中,有些撞在岩石上。
有男的,也有女的。
我知道祁王只组了一营女兵,因此从城头掉下来的战死女子应属于守城方的吧。
伦可儿这时已下了马,带头攀上一座空无一人的云梯。
云梯下堆栈了数不清的尸体。
开始时我觉得她很勇猛,直至我看到她持刀的手其实在抖震。
也许她也和一样,是因为恐惧才会争先而上吧。
等待的恐惧有时比死亡的恐惧更令人难受。
我和珠儿也跟上去了。
其他的人也分别从不同的云梯向上攀。
守城的也没有让我们这样容易登上城头。
我踏上了一半的阶梯时,左方的十多名姊妹已纷纷被乱箭射倒而掉下护城河。
另外一些在攀上城头时就马上被砍倒了。
我的一名同乡女子小云就是这样伏尸箭垛间,她的战盔早已没了,于是长长的头发就如同千百黑蛇一样倒悬下来随风飘荡。
她是我们同乡中有名的美女呢。
如果我们不能拿下城池,她的尸体会遭到敌人淫辱吗?。
我忽然起了这杂念,同时想到万一我也战死了,我处女之身会否破在敌方不知名小卒之手,而且是在我死后……。
可是情势已不容我多想了,可儿已攀上城头,并看来已和敌人展开战斗。
我是第二个从箭垛间攒上去的。
入眼的是我敌我双方的将士混战一片。
地堞上湿滑无比——是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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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还来不及站稳,一根长枪已向我咽喉刺来。
在慌乱中我用藤牌把枪格开了,随反手一刀,但听见一声高腔女子惨呼,我定神一看才发现我的刀已砍进她的小腹。
她倒下了,在尸体间左右痛苦翻腾;我是第一次杀人,有点手足无措,只感到一条人影从我背后闪出把刀没入爱伤女子的心窝。
是阿珠!。
她没有停下来,大叫一声就冲向另一人。
那人正和伦可儿交战,冷不防从后被阿珠噼了一刀就倒下了。
『阿珠!。』我想她一定是很害怕,正想上前用藤牌掩护她。
在这一刹那,她回=过头来,对着我,笑了!。
那是一种令人冰寒彻骨的笑!。
我倒退了两步,再看时,她的背影已没入正混战的人群中……。
这也是我最后一次看到阿珠。
『疯了!。她疯了!。』抑是她并没有疯,是周遭的杀戮引发了她的本性?。
我呆了一会,完全没有察觉周围随时可置我死地的危险,直至伦可儿抓着我的手臂扯我往后退至城墙边沿,我才发现大量敌人正向我们反攻而来。
『走!。』她喝道。
『可是……。』『快走,我们败了。』在迷迷煳煳之间我也不知道是如何沿攀上来的云梯再攀下去的。
我只知道伦可儿没有下来,因为我看到了她的首级被人挑在一根长矛之端摇晃示威。
我们像潮水般败退。
督战的弓箭队也溃散了,在战场上只有死人,伤兵,败兵以及追兵。
而但凡被追及的,不分男女,一就是一刀了命,或集到一起斩首。
只有很少的人逃出了,我是其中之一。
祁王败了。
其他的诸王却仍为虚悬的皇位而互相残杀。
但那与我无关了。
我和数名女子脱下了铠甲,走向故乡方向。
娘亲,妹妹,我会回来的,等我……。
(尾声)。
小雪最后也没有回到家乡。
她们一行五人在一小村子投宿一农户就没有再出来。
不久,有人拿五套女兵的衣服到市集兜买。
她们脱了外层铠甲,可是没有其他衣服更换染上鲜血的布衣去隐瞒是祁王手下的身份。
由于战死的人太多,而各方都在混战,根本没有人出赏格去换取战败士兵的首级。
以她们五人都长得不错来看,下场是如何,恐怕是凶多吉少。
【注】一直以来,笔下的女性多是公主或女将,这一篇瞳希望向历来被迫上战场而最后客死异乡乡的男女百姓安魂。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