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心情不虞,无意与崇光帝多费口舌,将木匣拿在手里转身就走。
崇光帝难以置信,他想不通为何楚凌渊宁愿被阮夫人利用,也不肯真心帮他这个父皇。
“为……为什么?”
心绪激动之下,崇光帝的嘴角又如寿宴那一日开始流出血水和涎水。他挣扎着扯起枕头,摔到地上,这一声成功阻止了楚凌渊的脚步。
崇光帝吐出一口血痰,反倒不像方才那样说话不成句子。
“凌渊,你会后悔的。”
“孽障,你学谁不好,偏要学阮紫珞,她是个陷入情爱的疯子,一生为了别人而活。朕把一切都给你了,只要你替朕夺走章氏的权力,她却要你枉造杀孽,屠了章氏全族,还有所有陷害过齐景轩的世家,她都要你一一清算。你算完这笔账,就彻底失去了世家的拥护,你,你想亡国不成?”
楚凌渊偏头看向门外低垂的暮色,没有回答崇光帝的话。
不知不觉已经是黄昏了,她可回到家了?
崇光帝最见不得他这副神情,那让他恍惚觉得自己见到了年轻时的阮夫人,这个女人疯狂、执着,不达目的誓不罢休。
她有野心,有计谋,却甘愿为了一个死人赔上自己的一切。
若有一日,楚凌渊变成了第二个阮夫人……
崇光帝又呕出一口血,他翻了个身,扑倒在床边,一只干枯布满皱纹的手抓住楚凌渊的衣摆。
“孽子,你不可学她,你是真龙血脉,你将来是天子。
“杀了叶蓁蓁,她只会妨碍你。”
崇光帝的话没说完,身体却是一轻,他被楚凌渊拎着衣襟拖起来。
年轻的太子忍耐手上染上的脏污,眼神阴鸷,语气冰冷道:“住口,孤不介意提前登基。”
崇光帝脸色空茫,早就失去畏惧,他眼中恶意尽显,诅咒道:“你与阮氏一样,注定永远得不到所爱。”
楚凌渊手背上青筋直冒,正要发力,崇光帝却眼白一翻,晕迷过去,他松开手,放任崇光帝摔在地上。
“叫太医进来,看看他死了没有?”楚凌渊冷声说道。
陈何当即把崇光帝抱起来放在床上,又出去叫太医进来,太医看过之后,连连摇头,到楚凌渊面前回话。
“回禀殿下,陛下恐怕时日无多,一应后事,也该准备起来了。”
他本想委婉地说出崇光帝的状况,但看太子的神情,怕是不想听他绕弯子,于是只得直言道出。
楚凌渊鼻间一声冷哼,算是对太医的回答,他独自走出华章宫,看着周围幽深冷寂的黑夜,一时有些茫然。
影八追上来,东宫的宫人抬着步辇跟在身后。
“殿下可要回东宫?”
楚凌渊摇头:“孤去元清宫。”
影八一脸为难:“殿下,明熙县主不在太后宫中。”
楚凌渊恍然回神:“出宫,去别苑。”
他仿佛没有力气再走,转身上了步辇,宫人们抬着步辇刚刚走出一段路,楚凌渊却借着甬路两侧的宫灯看清了自己的手,上面染着崇光帝的血。
“慢,回东宫。”
太子再三改变主意,却没人敢有异议,宫人们放轻呼吸,生怕一不小心招惹了太子的注意,幸好返回东宫的一路上都很平静,没再生出什么事端。
*
蓁蓁在家中已然住了半月,这一日正是正月十五,上元灯节。
傍晚的时候,叶静香来到府上,请她和叶芊芊去街上看灯会。
三个姑娘同坐一驾马车,到了街市上,天色还亮着,灯会尚未开始,她们只好来到附近的一家酒楼。
说来也巧,这酒楼蓁蓁还挺熟悉的,正是上次被楚凌渊逼迫着她过来的那家云外楼。
她这半个月好不容易借由各种事分散了自己的注意,此时此刻触景生情,又想起远在皇宫的那个人。章太后准许她在家里住到十五之后,也就是这一两日,她又要回到皇宫,到那时再也没有逃避的借口。
“蓁妹妹,走啊,伙计说楼上还有雅间。”
叶静香在楼梯上招呼她过去,蓁蓁只得不情不愿地上楼,好巧不巧,伙计说楼上只剩下一个雅间,正是蓁蓁上次与楚凌渊见面的那一间。
两个姑娘新奇地在雅间里转悠,蓁蓁却提不起一点兴致,站在门口麻木地看着雅间里熟悉的摆设。
“这里还挺不错的,毕竟是荣歆公主花了大价钱布置的。”
叶静香和叶芊芊坐在雅间里靠窗的桌边,喊蓁蓁过去。
“叶蓁蓁,你愣什么神?快来快来,街上开始布置花灯了。”
蓁蓁无奈地走过去,看着她们俩兴奋的样子也不好意思扫兴,便说道:“嗯,都挺好看的。”
叶静香撇嘴:“好看什么呀,那个又憨又傻,做工粗糙,一脸的穷酸气。”
蓁蓁不搭话,叶芊芊却很是单纯的问道:“灯还能看出来穷酸气?”
叶静香被噎了一下,又不能怼回去,心里憋闷:“唉,好不容易聚一次,你们一个两个都这样,难道我叫你们出来看灯会,还是办了坏事不成?”
叶芊芊一脸无辜,又不知哪里惹到她,只能赔不是:“好姐姐,我是不是说错话了,今日能出来看灯,我和五姐姐都很开心的。”
叶静香道:“你是开心了,有些人可不尽然,脸上跟写了愁肠百结似的。”她眼睛瞟着蓁蓁:“说吧,你出了什么事?宫里好吃好喝的,听闻太后和皇后也对你甚是和气,你却从回来之后情绪就不对劲,是不是太子殿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