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瑶挣了挣,他手臂收得更紧。
他话语里含着酸意,君瑶怎会听不出来,她满腹的追忆都被他包裹消融了,略微退后一步,说道:“我有话问你明长昱带着她往回走,手臂却丝毫没有放她开:“你问。”
驿站里都是他的人,来来往往的,长了眼睛的也知道回避,君瑶羞窘地加快脚步,故作镇静地与他谈论案情:你早就知道知县是假的。“否则,怎么会安排许穗儿进知县府?而假知县吴学元也担忧明长昱有所怀疑,所以故作热情地将许穗儿接走,又趁机向许穗儿下毒,以绝后患。
明长昱也并没有打算瞒着她:“吴学元是粤州人,自小就在粤州长大,哪怕官话说得再好,多少都会有些口音。可那假的吴学元,却带的是晋县本地口音。我与他交谈时,无意间说过一个粤州土话,他却听不懂,那时我就开始怀疑他了。
君瑶却蹙眉:“不对,许穗儿是你入晋县之前就安排好了的。
明长昱说道:“在我入晋县之前,就让人暗中打探过这里的情况,县丞岳东失踪一事,本就蹊跷,我看过岳东脚色,知晓他有一位外甥女,所以让我的人假扮许穗儿,一探虚实。”
君瑶了然:“那县丞岳东的灯罩里,到底含着什么秘密?”
片刻光景,已回了屋子,君瑶正好将那盖灯拿出来。明长昱将灯罩打开,道:这灯罩里的诗,正确的顺序;’西珠不如东方贝,有□问青天,云从日中来‘。“君瑶依旧不明所以,探求地看着他。
明长昱本就想故意不告诉她,好让她时时挂念着,随时来询问自己,与自己亲近,谁知她看了这些字词后,丝毫不|感兴趣,从头至尾都等着他揭晓谜底。他私心里曾数次捉摸,或许将来他们的孩子,像她一样不爱文墨也未可知。
“县丞岳东或是准备得匆忙,这几句诗词谜面算是简单潦草了,若是随意让人看见,恐怕就露馅了。好在他知道用硫磺熏这样的办法。”他开始慢慢地解释,“第一句,取第一个字与最后一字,组成‘贾’字,从字面上看,西珠和东方贝都有所暗示。市面上最好的珍珠,是东珠,而东珠难得,不少商人会用西珠冒充东珠,也就是坊间说的东方贝,故而谜底是个‘贾’字,贾有西贝货的俗称,有冒充以假乱真之意。第二句与第一句的解法不同,你可以试试。”
君瑶已有了些眉目,狐疑地说:“吴?”
“对,”明长昱点点头,“云从日中来,云与日组成,是一个县字,所以,这三句字谜的谜底是——假吴县。”县丞岳东匆忙之中留下线索,随后就被杀害,还背负满身罪名死亡,尸骨无存,尚且还能留下这样的线素,也算一个豪杰了。
明长昱将线索整理好,妥善保管:“最实在直接的线索,是假知县的掌纹。”
假吴学元死后,他特意留下了他的掌纹以作比对。真正的知县吴学元,是朝廷命官,在吏部留了脚色,脚色上有纹与指纹,谨慎比对就能发现两者掌纹的不同之处,这是最有力的证据!
君瑶再次佩服:“侯爷真是……英明神武,智慧无双!”
但凡男人,都喜欢听心上人夸耀自己,明长昱喜笑颜开,率然炽热地直视着她。
她与他是一样的聪慧明睿,乌黑的眼睛干净软锐,只是清淡的一眼,他就能读出她眼底的意味。
果然,她撑着下巴,若有所思地问:“侯爷看得长远,将人心也看得透彻。这次斗茶会的一切,都在侯爷掌控之中吧?萧宇的确是元凶,可仅凭他一人,如何能做得这样完善?”
|明长昱失笑:“不错,我明知斗茶会会生出事端,还私下推波助澜。萧宇只是我利用的一把刀,而另—把刀,是崔泰。
虽说萧宇的确在斗茶会上动了手脚,木炭、口口、硫磺都是他的杰作,可没有人相助,没有人为他遮掩打点,单靠他一人,是很难完成。他虽然熟悉斗茶会的流程,也能准确把握时间,却不能保证将有毒的茶送到崔阳泽与崔甫的口中。
有了崔泰相助,就大为不同了。
所以,明长昱不仅在斗茶会之前,与崔泰私下见过,更是对萧宇的情况了如指掌了。
崔泰父母祭日之时,明长昱私会崔泰,并给他父母上了香。要想拉拢崔泰,必须一击中的,切中崔泰的要害。
面对隐痛不甘的崔泰,明长昱说道:“若崔公子父亲未曾亡故,如今崔家的掌权之人,就该是你。崔公子本该是天之骄子,这些年却一直隐忍,屈居崔奉与崔三公子之下,受人冷落,寄人篱下,隐忍锋芒,丝毫不敢僭越显露,即使如此,崔家家主也不见得会容下你。
崔泰跪在父母的长生牌位前,放置于膝上的手陡然握紧!他本是崔家嫡子,本该是拥有崔家一切的人!可惜父母惨死,父亲之位被人篡夺,连他自己在崔家的地位也岌岌可危!叔父不会容许他这样威胁家主地位的人存在,却不敢明目张胆地亏待他。但崔泰心知肚明,这些年来,崔阳泽与崔奉暗中对他使的手段只多不少。他在崔家处处受到排挤,得不到最好的教养、受不到最优的待遇,连下人都要暗中克扣他,即使如此,他也不敢吭声……
屈辱与不甘的过往历历在目,稍作回忆,就是歇斯底里的仇恨!
明长昱毫不在意地为他的仇恨再添一把火:“崔公子难道没想过,令尊为何会坠马?坠马后伤势为何会加重?为何令堂会追随令尊而去?彼时你尚且年幼,令堂就算与令尊感情深笃,难道会轻易地丢下年幼的儿子?”
崔泰浑身紧绷,豁然抬起赤红的双眼:“你到底什么意思?。
明长昱说道:“这些年,你不是没有怀疑过,甚至暗中调查过。你想报仇,想夺回属于你的一切,我可助你一臂之力。
崔泰呼吸粗重,依旧半信半疑:“侯爷为什么帮我?”
明长昱说道:“各取所需罢了,我助你成为崔家家主,不是毫无所求。”崔泰明显动摇,血红的双眼转动着,低下头去。
半晌之后,他才沙哑地说:“我……我可以答应你,但是侯爷需帮我一个忙。”他面向明长昱,拱手行礼说道:“我有一子,尚在崔家人手中,这也是我这些年,不敢轻举妄动的原因明长昱挑眉:“你有儿子?”
崔泰深吸一口气,哽咽道:“我本来也不想的,我始终担心妻儿会成为那些人的工具,但是……但是我的青梅竹马黎霜与我情深义重,我们在爹娘的长生牌位前成了亲,她还为我生了一子。我本是将他们养在外面,可不知为何被崔家 人发现了。崔家的一切,我会——讨还!属于我的东西,我也会——夺回!我不能再窝囊下去,否则黎霜与儿子今后都没有出路可言。烦请侯爷,帮我找到他们,照顾他们周全。”
明长昱蹙眉:“我可以帮你去找,但他们是否周全,我不能完全保证。是否愿意拼一把,全由你自己决定。”
崔泰的背紧绷佝偻得如蜷缩的虾,他沉沉地吐出一□气,说道:“多谢侯爷!”
第233章 崔三公子
明长昱借助斗茶会与萧宇,撕开了晋县案情的一道裂口,又借崔泰之手,杀了崔阳泽与崔甫。崔家群龙无首,茶商与茶农失去主心骨,很难在短时间内缓过来。明长昱要趁此机会,肃清晋县,让晋县重回正轨,并借此查出藏在崔家背后的人。
君瑶担忧:“崔阳泽去世,崔奉就该丁忧,若是他回了晋县,该如何是好?”
明长昱说道:“有丁忧,就会有夺情,圣上不会轻易放崔奉湖晋县的,你且放心。”
君瑶抿了抿唇:“那崔三公子呢?虽说他身体虚弱,没有见过外人,但听说他很是聪慧,深得崔家人的信任。”
明长昱眯了眯眼:“若是这崔三公子是这般厉害的人物,为何至今没有动静呢?”
君瑶欲言又止。
明长昱吩咐人摆饭,又对她说道:“既然崔三公子至今都蛰伏着,那就等他现身。”顿了顿,又似真似假地对君瑶说道:“说不定,你早就与他碰过面了。”
“我?”君瑶将入晋县后所见的人一一回忆了一遍,没猜出到底谁才是人们口中的那位神秘的崔三公子。
明长昱鼓足神秘,让她自己去思考。这时小丫头已经把饭菜摆好,两人吃过饭后,坐在屋子里烤着火取暖。
南方有一种地瓜,可以扔到火里烤熟了吃。君瑶在蓉城时,虽然得舅父与外公喜欢,但毕竟身份是个下人,外祖父与舅父偶尔也有无法照顾到她的时候。那时君瑶最喜欢自己屯地瓜,放在床底下,冬天冷时,就托卫姑姑把地瓜烤熟,晚上先捂着暖手,待稍微凉一些,就把地瓜吃掉。
</div>
</div>