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幾天他都很煩亂。一想到懷孕的妻子還有一周就要臨盆,他心裡說不清的緊張。孩子一落地,就像麻將落了聽,人生的一切都會沿著既定軌道,奔向那個不可抗拒的終點。
是個中年人了。張曉彬想到這話,從懷裡掏出一根煙來點上。四周的昏黑和霧氣,給了他很好的掩護。讓他能稍微喘口氣,逃避片刻。一根煙的時間後,他再次邁步回家。江邊的蚊子實在要命。
家在潤澤小區 B 棟 401,是前年開發的商品房,價格不菲。他當時也是咬了牙買的,貸款還沒還清。那年頭的樓普遍六七層,樓層選擇上,講究個金三銀四。金三被一個副區長挑走了,他只能選銀四。沒別的,就是上樓費點勁兒。張曉彬像測試自己一樣,一口氣上到四樓,到自家門前才開始摸鑰匙。樓道里的燈在閃,說了好幾天了,物業也沒管。他擰開門,家裡一片漆黑。
「亞茹,我回來了。」
沒人應,妻子應該是又睡著了。他沒開燈,憑習慣上了一個小躍層,走進了臥室。
「亞茹?」還是沒人應。他開了臥室燈,見床鋪疊得整齊,不像有人睡過。準是又在客廳沙發上睡著了。最近這幾個月,妻子頂著那碩大的肚子很是辛苦,精神也一天比一天不濟。今天下午下班之前,他給妻子打電話,許久沒人接。若是從那時算起,也睡了兩個多小時了。
他出了臥室,忽然,不知道哪兒鑽出了一聲微弱哼唧,好像是貓。可張曉彬家裡根本沒養貓,哪兒來的貓叫聲?野貓?他站在黑暗的走廊上,一時不敢動,側耳細聽。臥室的燈光被門抵住,擠壓成了楔形,走廊幽深而黢黑。
貓還在叫,聽聲兒是在客廳。他急忙走下躍層,往前兩步,腳下忽然感到黏膩,又滑了一下。腳趾碰在一個硬物上,生疼。野貓的哼唧聲大了些,似乎在催他。他心裡莫名緊張起來,一把按開了燈。客廳里的景象跳了出來,結結實實跟他撞了個滿懷。
眼前亂的是不能再亂,茶几翻了,落地燈也倒了,斜著;菸灰缸滾落,菸頭四散;遙控器、零食全都在地上;架子上的魚缸碎了,兩隻金魚張著嘴,鼓著眼,死在血泊里。
兩隻小魚不會流這麼多血——地上血跡如湖泊一般闊大,遍布整個客廳。黑色的血液凝結在地上,有厚度,像某種膏。兩截甚白的、腫脹的小腿從貴妃床後面伸了出來,其餘被遮住了。貓叫聲正從那裡傳出來。
張曉彬雙腿真的軟了,他扶了一把沙發背,穩住身子,腦中卻是一片空白。他下意識地一步步踩著血,走向那兩截小腿。
一步,兩步,三步。他深吸一口氣,探出身子,貴妃床下面的東西露了出來。他還辨認了一下,是妻子。
妻子李亞茹仰面朝天,倒在地上,舌頭伸出來。碩大的肚子塌了下去,像乾癟的氣球。中間有一道口子,肚皮左右翻開,深紅色的內臟隱約可見,血肉翻卷。她的雙腿之間躺著一團肉紅的東西在哼唧。
不是野貓,是孩子。
張曉彬的雙腿再支撐不住,撲通跪倒,胃裡的酸水翻湧,哇的一聲,嘔了出來。
刑警隊很快得了信。大隊長潘萬年去了省黨校學習,估計要升,案子自然歸了副隊廖永強。他綽號強子,人如其名,塊頭很大,一臉的凶神惡煞。放電視劇里,不用演,杵那兒就是黑社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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