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本以為知道了表妹的秘密,兩個人能回到從前那樣,親密無間,無話不談。可剛剛那一縮,哪怕只是微微的一下,她也感應到了。就像精美的青瓷上生出一道細細的裂紋,哪怕再細小,也一樣清楚明白。
她隱隱有些不安,又開始自責:為什麼自己非要提議去找貝軍呢?明知道他是個王八蛋。貝雯那一刺,傷了脖子,縫了三針。可心裡的傷能縫麼?貝軍那些話就像刀子,每一句都往貝雯心口上扎。
她暗罵自己,卻也心懷希望,這麼大的事,消化需要時間。該給雯雯些時間的。
李亞茹本來想替貝雯守夜的,但父母執意不讓,說她還要上學。她其實是怕貝雯夢遊的事情被發現。可一連三天,父母都隻字未提。她心想,表妹這病是不是刺激了一下,反而好了?心裡還暗自慶幸。
到了周末,江城下了一場罕見的暴雨。天昏地暗,周源縣外的霧江水也暴漲起來。離校前,各班班主任一再強調,千萬不能去江里游泳。這話其實也是年年說,但年年都有人不聽勸,淹死在霧江里。
不過要是人人都聽勸,這世上也不會再有壞人了。李亞茹心不在焉地想。
這幾天她一直失眠,那天母親的話總是在她腦子裡轉。事後想,她自然明白那話的意思,只是不願意承認。
「是不是」和「該不該」是兩件事,至少十八歲的時候是兩件事。
母親說,世道本就如此。可它不該如此。每次這樣想,李亞茹總覺得心裡堵得慌,不得不嘆一口那種很重的氣。
這天夜裡,李亞茹又在想事。屋裡一片漆黑,爆豆的聲音在窗戶上已經響了一天了。雨不光沒停,還愈發大了。她坐起身來,覺得氣悶,想出去喝口水,開了門才發現廚房的燈竟然是亮的。
黃黃的燈泡,從門上的小窗里透出來。這都十二點多了,媽理應早睡了,爸在醫院守夜,誰在廚房?
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繩。自從經歷了那天晚上目睹貝雯夢遊的事,李亞茹就特別害怕晚上的燈光。她能聽見自己的心跳,在胸膛里突突亂跳。可她還是鼓起勇氣,悄悄靠近。她剛往門上一貼,廚房裡傳來了父母二人的聲音。
「哎呀,我把一切尖利的東西都藏起來了,這會兒護士看著呢!你說吧,大半夜的,到底什麼急事!」是父親的聲音。
「我……我想下趟夜霧,找那個誰……你知道的。」母親吞吞吐吐地說。
父親哦了一聲,好一陣才說:「江城老話說,『寧可逛豐都,不敢下夜霧。』老人都說,夜霧那地方不乾淨,敢去麼?」
「不敢去也得去。」有時母親展現出來的決絕,總比父親勇敢,「那天晚上真是把我嚇死了,我要是晚發現一點,那雯雯就拿水果刀……我但凡有一點辦法,誰想下夜霧?」母親說著就哽咽起來,「雯雯這病,大夫已經說沒什麼辦法了……不下夜霧怎麼辦?還能找誰?」
雷聲驟起,李亞茹耳邊轟的一聲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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