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著宮婢為宿昀穿上玄黑冕服,宿子歇忍不住打了個哈欠, 真無聊。
公子冕服不如君王冕服繁複,他早早就已經穿戴完畢,卻無事可做,只能候在此處。
注意到他的神情,宿昀看了過來,袍袖自張開雙手垂落,其上繡了烈烈玄虎紋。
宮人扶著玉冠,小心為他戴上,冕旒垂下,宿昀看著自己的兒子,忽地含笑問道:「你可想著此衣冠?」
宿子歇面上困頓神情一整,他抬頭看向宿昀,眼底已不復之前那般漫不經心。
父子二人無聲對峙著,一別十餘年,宿子歇的身量已經不遜於自己的父親,他不久便要及冠了。
他看向自己父親的神色中難掩戒備,未作任何回答。
這本就不是能輕易訴諸於口之事。
見他如此神色,宿昀卻緩緩笑了起來,他自如地轉開了話題:「寡人聽說,你近日改修了法家?」
「在上虞之時,不是一直都修符道?」
宿子歇攏著袖子,微垂下雙眼,語氣聽不出多少喜怒,只道:「想改便改了。」
聽了他這話,宿昀勾了勾唇角:「你離開玉京之前,不是還同寡人說,所謂律條法令,都是狗屁嗎?」
宿子歇的聲音有些沉冷:「我在淮都遇上些人,懂了些道理。」
心之所向,雖千萬人,吾往矣。
淮都圍殺那一夜,許鏡的話便如炬火,令宿子歇終於下定了決心。
刑不上大夫,禮不下庶民,九州歷來如此,但宿子歇忍不住想,為何律法只能節制下民?
他實在不喜歡這一點。
就算古來如此,他還是不喜歡。
阿瑤說得不錯,既然不喜歡,就該去改。
他或許沒有阿瑤的能力,但至少也能做些什麼。
看著宿子歇,宿昀眼中笑意略深了些許:「看來在淮都這些年,你也不至完全虛度了。」
宿子歇不再說話,宿昀便也沒有再說什麼,內殿中驟然安靜了下來,一時只剩下宮人動作的輕微窸窣聲,這片有些凝滯的沉默一直延續到宿昀起駕出行。
君王車駕一路自商王宮而出,徑直向玉京城外滁虞山而去。
宮中禁衛著甲冑,身騎玄虎,護衛在君王鑾駕左右,前後儀仗赫赫揚揚,大商玄虎旗在風雪中飄揚。
玄虎為大商圖騰,商王宮中豢養數隻,每到大場合時便都要牽出來撐撐場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