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男一女在室內靜坐好一會,直到崔銀蓮推開房門,她仰著笑臉歡快地打破沉默:「艷艷,來吃飯啦,能走嗎?娘扶你。」
說著她就進了屋,全程無視兒子,奔著兒媳婦就要扶。
關無艷實在不能適應艷艷這個稱呼,把她叫的像個鄰家姑娘,索性將要離去,她只擺擺手,也懶得假笑,自顧自大步出了門。
崔銀蓮毫無受了冷落的反應,看著兒媳婦高挑纖細的背影痴痴笑:「我家艷艷真好看。」
展和風在她背後偷偷點頭,關無艷在前頭聽得疑惑,她?好看?這可真是個稀罕詞,晚些得找個地方照照新身體。
餐桌擺在中堂,關無艷率先落座,到底是沒有立刻端碗吃飯,禮節她有,但也不多就是。
桌上擺好了飯菜,新鮮蒸的海魚,小蔥炒的雞蛋,還有豆腐魚丸湯和綠油油的葉子菜,崔銀蓮說是從後山摘的野菜,過遍水去掉苦澀味,再加點鹽煮煮很是清爽。
關無艷忍不住口齒生津,她咽了咽,正好對面崔銀蓮遞了碗米飯放到她手邊,她禁不住有些懊惱是不是被發現了,肯定是這幾日喝太多蛋花粥,才在區區小菜前沒能端持住。
干米飯有些粗糙,但好像已是當地人能買到最好的糧食了,崔銀蓮未行特殊照顧,每人都是一大碗,這舉動有些出乎關無艷預料。
她從前有個窮鄰居,那家老母親喜歡買配飯的鹹魚,上海最便宜的肉菜,也叫她吃得戰戰兢兢,不過夾點邊角嘗個鹹味就推給兒子喊他多吃,等回過頭來,又在鄰裡間絮說她的艱難。
而老母親並非特例,關無艷換了不少地方住,看到的窮人家大抵都是這樣,她對此嗤之以鼻,一口飯菜罷了,有的吃合該盡情吃,才好有力氣掙更多飯來,真沒得吃就一起餓死乾淨。
關無艷快速打量室內,一間屋四面牆,地是土夯的,光線更是暗,家當又破舊,除了乾淨——東西少成這樣大概也不容易髒,這就是個貧民房,唯一亮色,是窗門上的雙喜紅紙。
論到窮,眼前的展家與她看過的那些人家相比,可說是旗鼓相當,所以這樣的飯菜,她雖看不上,但不止在展家,便是對整個多漁村來講,都算是有些奢侈了。
書中對這地方的困難著實花了幾行筆墨,尤其展家,當家的男人早年出海翻了船,寡婦帶著幼兒再不能靠海吃飯,最後是隔壁縣的娘家疼惜,分出了幾畝田地給了崔銀蓮。
崔銀蓮不忍兒子走上父親老路,靠著田裡的出息加上趕海撿漏,硬生生供出了一個秀才,家裡常年只剩幾個銅板,米缸永遠只有薄薄一層,窮到老鼠都不願光顧。
轉機本該出在前段時間,展和風一過院試成了秀才,哪怕名次只在中等,也有不少商戶捧著銀子要來資助,還有想嫁個女兒過來賭上一把的,展家一下不知如何應對才好。
這時候,早年間視察落海被展父救起的縣令老爺出現了,說是要履行婚約,一個當時誰也沒敢當真,又不敢無視的婚約。
縣令老爺放了話,不要聘禮送對大雁就成,後來果真推辭了展家拼湊的聘禮,美其名曰體諒親家也顯示他報恩的決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