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娘於是又心軟:「好好好,我去找你大哥,你大嫂也是,都多久沒送東西上門了,當初我就不該信了媒人的鬼話,什麼爽利,根本就是潑辣不孝!」
「娘,君子勿論他人長短,只管自身問心無愧便是。」
「娘又不是君子,婆婆訓媳天經地義,男人不能管,我這就去南面一趟,你乖,餓了灶房裡溫著蛋羹,自己吃啊。」
大娘提個籃子出門遠去,到了城門前官道上,她頓住腳步捂住口鼻觀望不遠處,心裡止不住地疑惑。
「怎麼又來一群難民?到底生的什麼災,能讓這些人全全乎乎老弱小都有地走到京城?那這災它也不厲害啊。」
「嗬,都跪下了。」
大娘自言自語著走近。
蓬頭垢面臉頰凹陷,衣衫單薄渾身惡臭,腫脹手指流膿,膿液又隨著不時抓撓頭皮沾到發上,個個腰帶嘞得死緊,孩子無力喊餓,老人只含口氣奄奄一息著。
可,在寒風中,於泥地上,不知發生什麼,這些人,通通跪下了。
遠處城門兵一番調動,隨後出來幾個,滿臉警惕靠近難民們。
再無百姓吆喝著吃了嗎來家吃,同大娘一樣,近觀後皆是當場愣住,眼窩淺的已是掉起眼淚,而這一幕,從清晨起便發生了。
一撥來一撥去,眼下耗費更多時間停留的人,主因是奇怪他們為何下跪,又要拜誰?
四方人群的中心,被難民跪拜的幾人,不是不阻攔,只是被此番景象衝擊了心神,他們一時間根本動彈不得。
這一切的起因,源於展家人要進城,而第一關城門前,聚集著順余縣朝海縣來的鄉親們。
甫一見面,便有難民看向關無艷:「我,我記得你,是你說要囤糧的!」
此人原本坐著,當即便跪趴下來,周遭人潮如浪般起伏,跟著跪成一片黑色大海。
有一人哭出聲:「是你,你給的二兩銀救了我們一家子性命啊,孩他娘病了,要沒這二兩,完了,早完了!」
又有一人仰頭大喊:「恩人,我是你從水裡拉出來的。」
「我也是。」
「我們都是!」
哭聲蔓延,鄉親們泣不成聲,他們已經知道,雨中通知,水中救人,贈送銀兩的那許多人,根本就不是因為村子被淹才進城報信。
被他們稱之為不祥的,可憐的,不知去哪了的多漁村村民們,明明已經走遠了,但他們回來了,當時渾渾噩噩,竟不知對恩人多道幾聲謝。
他們有些人,本不想來京城,這就像另一個世界,太遠太難了,可是這一刻,他們又慶幸他們來了。
「我是曾家村的,我們不是人,過去,我們對不起恩人!」
「若不是你們,我這一家十幾口人,不是被淹死,也要被餓死,再不然還會讓那山匪劫了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