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癱靠回牆上,一聲不吭融於黑暗之中,可憐他沒有不肖子孫,此刻只能抱著一點僥倖,寄希望於過往那些孝敬上。
關延禮走到一旁,卻無心再比划拳腳,吃得太少動得太多,飢餓無時無刻不在腐蝕他的意志,也不知還能挺到何時,比如今日醒來起,他便開始有些心神不寧。
空中響起鐵鏈拖地之聲,嘩愣愣嘩愣愣……
關延禮看看自己,他沒動,那就是外頭。
幽深過道將聲響放大到清晰無比猶在耳邊,犯人們不知這回是輪到哪個,關延禮卻有了預感。
果然,門上小窗被拉起,露出獄卒的腦袋,他盯著里面,視線掃過一圈後,這才掏出鑰匙將門打開。
金孝輝突然低聲哭了起來,又被獄卒一腳踢得閉嘴,關延禮的心便往下沉了沉,獄卒如何對待犯人,取決於外間如何變化,眼下看來,脫罪是不可能了。
是的,關延禮剛剛沒說出口的野心,便是無罪釋放,這自然有他的道理在。
手腳被綁上鐵銬,獄卒推搡著他們出去,關延禮面色看似鎮定,實則捏緊了拳頭,未能修過的指甲刺痛皮肉,沒過多久掌心濡濕,他就這樣,包著兩手血,從陰暗牢房出來,踏進白日光里。
光很刺眼,幾乎要灼瞎了他,盡力挺直腰背的關延禮只能垂下腦袋,再抬起時,已到公堂。
.
公堂正熱鬧,或者說是吵鬧。
兩百多號原告站在堂中,升騰出一股難聞熱氣,聲音嘈雜紛亂,肅靜喊過幾遍,卻盡數淹沒於人潮之中。
偏偏公堂外的院子裡,還站滿了觀看升堂斷案的百姓,男女老少延伸至院門口,外頭還有一大片,便是只能看到無數個後腦勺,也不妨礙他們願意聽個響。
公堂之上,刑部左侍郎正好姓左,這會便坐在左邊,與右邊的大理寺右少卿,共同協審此案,主審自是正當中的趙府尹。
陣仗有些大,卻是朝堂上博弈後的結果。
兩個窮地方的小知縣,貪財要命件件不落,背後站著越州府的幾個官員,經這幾個官員又牽扯到了朝堂。
一個多月的時間,只夠趙府尹的人快馬去一趟南邊,人來不及回,沿途及當地調查好的一摞文書證據,卻已擺在了永興帝的案上。
等到早朝之時,永興帝沉著臉,讓王大伴將文書等遞於六部高官,讓他們傳閱著看個清楚。
整個越州府都在下雨,順余朝海兩縣之地更是暴雨成災,越州知府為了不影響政績膽大妄為,竟敢封鎖消息,可說他們狠,卻又蠢得沒有攔住難民,直接將事情捅到了京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