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心沉浮,他最能察覺捕捉。
高貴的仙女,會跟在身處污泥之中的他道歉,真誠善良砸得禹應煥無法應對,他生硬地岔開話題,隨手拎枕頭薄被丟過去:
「趕緊睡,我明早還需按時點兵練兵,你別誤了我休息。還有你說得沒錯,我不講道理只用拳頭說話,你打贏我之前,睡地上。」
「哦。」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頭。
簡單除去外衣,秦雪若不忿地裹著被子躺下。裹得緊緊的,把自己包成了個粽子,一點熱氣都不要往外漏。
禹應煥見她順從地躺下,支起身子要吹滅榻前的一排蠟燭,又聽秦雪若阻止道:
「大哥,能不能留一支蠟燭?我怕黑,從小睡覺都得留盞燈的。」
秦雪若只剩個腦袋在外面,眨著眼睛請求禹應煥,很是滑稽,逗得他差點沒維持住冷臉。
「你事兒是真多啊,軍營裡面各種物資發放都是有數的,也就是今日辦喜事才有蠟燭,平時就一根,燒完就沒有了,更沒有給你點著過夜的份兒。」
「那就今晚給我留一支吧,謝謝謝謝。」
禹應煥沒有再回應她,吹熄蠟燭時卻嘴下留情,給她留了支離她最近的燭火。
燭火是暖的,傳遞的熱量有限,但仿佛有了這點燭火,秦雪若的世界裡便全被光茫和溫暖填充,她低笑著閉上眼睛睡覺。和禹應煥這樣井水不犯河水,也挺好的。
禹應煥嘴上說著要睡覺,其實壓了一重又一重心事,根本睡不著,估摸著秦雪若差不多進入了夢鄉,才睜開眼睛去看她的睡顏。
很安靜,很乖巧,像他從前獵到的雪兔子。
可惜,雪兔子最終被他剝皮拆骨,成了給士兵們的加餐。
只有她睡著了無知無覺了,他才敢肆意欣賞她的美麗。
他想過跟她好好過日子舉案齊眉。
既然她不願,他身上又負著整個北方陣的身家性命,過了今夜,便不得不真如他所說的那樣,把她當刀用。
戍北軍的情形比旁人想像得更複雜。
天災人禍將要到來之時,動物往往比人發現得更早。
禹應煥剛好就是這麼一頭敏銳的野獸。
那些含著金湯匙出生長大身份尊崇的年輕人們或許並不知道,單單寒浞和寒祺的父女關係,便隱隱藏著一觸即發的陷阱。
甚至他能感受到,主帥寒浞並不像展露給眾人那般偉岸無瑕的模樣,但是寒浞賞識他認可他,寒浞願意把野狗抬到一陣統領的位置,享受了權柄的甜味,禹應煥便不得不做寒浞手中一把折了都不會心疼的刀了。可以說,寒祺作為親女都獲得不了寒浞完全的信任,且對此一無所知。
五年曆練之期將滿,寒浞卻絕口不提放他們歸家之事,顯然另有打算。
也許,寒浞有所行動之時,會第一個把他推出來吸引火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