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夫子本就挺喜欢宁砚温良恭俭的性格,平日里对这个弟子也多有照拂,寄予了厚望。
宁砚闻言,走进院子,敛袖立于曹夫子身前。“学生拜见老师。”
曹夫子抚须问道:“病可大好了?”
宁砚回:“已经痊愈。”
“如此甚好。还有月余便要院试,这大半月课业可曾落下?”曹夫子又问。
“回老师,未曾。”
曹夫子双眸微敛,突然发问:“诚其意者谓何?”
宁砚当即反应过来这是出自《大学》中的一词,将记忆调动出来,稳声道来:
“语出《大学》,所谓诚其意者,毋自欺也。如恶恶臭,如好好色,此之谓自谦。故君子必慎其独也。小人闲居为不善……”
“君子之道,如何行之?”
“语出《中庸》,君子之道,辟如行远必自迩,辟如登高必自卑。《诗》曰:“妻子好合,如鼓瑟琴。兄弟既翕,和乐且耽。宜尔室家,乐尔妻帑……”
待宁砚答完之后,曹夫子满意的点了点头。“制艺上,书院中少有人能出你左右,但试帖诗方面,尚有不足,剩下这月余的时间,你需得专攻试帖诗。”
宁砚颔首。“学生省得。”
“嗯。”曹夫子说完便下起了逐客令。“行了,你回去吧,免得打扰了我喝酒的雅兴。”
“学生告退。”说完,宁砚便朝院外走去。同时在心里暗道:难怪曹夫子几乎没有朋友,就冲着这说话的直接态度,就很少有人能接受的。
不过结交这样的人,不用担心表面一套,背地里一套。有什么就说什么,丝毫不拐弯抹角,娇柔做作。
宁砚从曹夫子处离开后,就回了书院学子住的斋舍。致远书院不是什么有名气的大书院,书院的条件也很一般。
一间不大的房子住六个人,一人一张小床,然后共用三个大书案。当然也有条件好的斋舍,但那就不是宁砚能住的起的。
宁砚在他住的斋舍里也是不合群的那种人,所以对他久病归来,同舍的人就不痛不痒的问候了一声就接着温习课业了。即将院试,每个人都希望自己榜上有名。
宁砚也没有热脸贴冷屁股的爱好,将箱笼放下。然后将床铺整理了一下,点上一盏油灯放在床头,背靠着墙,一边嚼着从家带来的烙饼,一边翻开书看了起来。
不说原来的宁砚,就是现在的他在试帖诗上也是短板。院试的试帖诗要求五言六韵,乡试、会试要求的是五言八韵。首联要“破题”,用韵方面要守“八戒”。
大凉对试帖诗方面要求的不像清朝恢复试帖诗后规定的那么严格,但写起来依旧不容易。这剩下的一个月他还得下几分苦工。
窗外夏虫的不绝于耳,同舍的人也都一个个熄灯睡下,觉得脖子酸疼的宁砚这才放下书,将灯吹灭,借着月光摸到了窗边。
斜倚在窗边,没有对月长思,而是处于放空的状态,什么都不去想。半晌后,宁砚摸了回去,躺下开始睡觉。
**
学舍。
早早就到了的宁砚将自己从家里带来的几本书摆在了书案最显眼的地方。他自己则是摊开一本书,跪坐在垫子上默读。
没过多久,从门外进来的一个人穿着绸衣的人进入了宁砚的余光范围,宁砚搭在腿上的右手轻点了两下。
这人叫管光武,明面上是凤鸣县县令之子。但实际上是凤鸣县县令亲弟的儿子。县令亲弟是个商人,大凉律法规定,商人子弟不允许参加科举。
刚好这个县令膝下无子,他亲弟为了儿子前途着想,就把儿子过继给了县令。在凤鸣县这地界,管光武不缺权,也不缺钱。整日在书院也是游手好闲,实打实的纨绔膏粱一个。
书院里,多数人看不起管光武,他们都标榜自己熟读圣贤书,不屑与管光武这样的人为伍。而少许刻意讨好管光武的,管光武又看不起。
所以管光武在书院和宁砚的处境相似,都是那种没有朋友,处于被孤立状态的人。
管光武一边把玩着腰间佩戴的玉佩,一边迈着四方步往他的座位走。看到大半个月没见的宁砚,管光武特意瞅了两眼。然后就看到了宁砚桌子上的几本书。
他不喜欢儒家的东西,偏偏对一些志怪书籍,或者是话本、野史之类的东西感兴趣。但不管是他亲爹,还是他继爹,都明令禁止他看这些东西,他也只能偷偷摸摸的看。
而宁砚桌子上的这几本书,他听别人说过,但在凤鸣县的书坊他却没找到。心痒痒的管光武在宁砚的旁边停了下来。
“咚!”沉甸甸的两锭银子扔在了宁砚的桌子上。
“二十两银子,买你三本书。”
因为古代不管是造纸还是印刷的技术都比较落后,一本书的成本价就在三四贯钱,也就是三四两银子。所以宁砚知道书很值钱,但事实摆在眼前的时候,还是让他有些眼红。
家里可是有几书架的书啊!可惜的是一本都不能卖,两个女人当传家宝似的守着那些书。
宁砚暗自掐了自己一下,强迫自己从白花花的银子上移开视线,语气淡定的说到:“不卖,只租。”
管光武又扔了一锭五两的银子,双手抱胸,自信的等着宁砚答应。
“不卖,只租。”宁砚重复了一遍。
管光武皱眉说到:“宁砚,我给的价已经和书坊的新书是一个价格了。”
“不卖,只租。”宁砚依旧是这一句话。
“你……”
“有钱都不要,真是个傻的。”管光武撇撇嘴,朝宁砚抬了抬下巴。“不卖就不卖,开个价,怎么租?”
“一本书一天三十文,租一个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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