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谁?”章严维问道。
“程家家主程胡石。”
霍开泰此话一出,章严维和宁砚都沉默了。章严维当初就是被韩哲松借程家摆了他一道。如今程家又做出了这样的事情。
片刻后,章严维缓缓说道:“程家,留不得了。”
“阁老,那孔家那里?”霍开泰也想将程家绳之以法,给那些无辜枉死的人一个交待。但他不是愣头青,孔家那尊大佛他还得罪不起。
章严维淡淡说到:“谋害朝廷命官,罪证确凿,太后和圣上还能再护着不成?”
霍开泰颔首。“好,明日一早上朝时,我就奏请陛下,言明今天的事。朝堂之上,衍圣公定不会违背法度为程家求情。”
“还是由下官来吧。”宁砚出声道。“此事是由我而起的,就应该由我来提。”
霍开泰看向宁砚,沉默后道:“你的情,我承了。”
京畿治安本就是他这个上元府尹应该做的事情,人证物证也羁押在他府衙的牢房,由他来奏报名正言顺。
但宁砚却将这件事揽了下来,他知道,宁砚这是不愿意让他来开罪孔家。
宁砚温和回到:“大人说笑了,程家要害的是我,当然也应该由我来告他们的状。”
正在这时,一名衙役走进。“大人,太常寺少卿孔煜孔大人求见。”
孔煜这个名字宁砚听过,是如今衍圣公孔修仪的独子。本来是庶子,在他母亲扶正后就成了嫡子。在孔修仪百年之后,衍圣公的位子就是他的。
孔煜能力虽然不出众,但也比一般人好上一些,守成足矣。三十多岁的年纪,位居从四品的太常寺少卿,主皇室宗族祭祀。
“看来程家这是急了。”霍开泰道。“带孔大人进来。”
“是。”
没过多久,衙役领着一名身穿常服,颔下留须,气质儒雅的中间男人走了进来。孔煜看到太师椅上坐着的章严维时,脚下有了一瞬间的犹豫。
“章阁老,霍大人,仲乘兄,宁大人。”孔煜一一问候。
霍开泰这个主人家客气道:“孔大人,请坐。”
“多谢霍大人。”
孔煜坐下后,嘴动了动,想开口却欲言又止。章钟凌见此,先沉声开口说到:
“如果子耀兄是为程家来的,那就请回吧。杀人偿命,因为程胡石,烧了十户人家,死了五个人,他是怎么都要还上这笔账的。”
“可是我那表兄已经知道错了,那是他醉酒之下,一时糊涂下的命令,况且如今宁大人也没事,不如……不如就……”
宁砚听到这话,心中的气一下就起来了。起身压抑着心中的不平说到:
“孔大人,下官是福大命大,所以安然无恙。但那些无辜枉死的人呢?一句一时糊涂就能解决了?那些人的命谁来偿?”
“孔大人你应该去大火的现场走一走,看看那些无家可归的人,看看那些失去亲人后悲痛欲绝的人。”
“圣人崇尚‘仁’道,孔家身为圣人的嫡系后代,理应继承先圣遗德,怎么会为程家那等目无王法之人求情。”
“子曰:己所不欲,勿施于人。如果今日换成是孔大人遭受了那灾,您还能说得出这句话吗?!”
在宁砚一番话说完,章严维才平声说了一句:“清墨,切勿失言了。”但看他的样子,明眼人都清楚他没有责怪宁砚的意思。
章钟凌淡淡说到:“我倒是觉得清墨这番话说的一点错都没有。圣人仁道在先,大凉律例在后,于情于理,程家都应该偿命。”
孔煜一张脸尴尬的红了起来。本来被宁砚说的又羞又恼,章严维和章钟凌这父子两人又一个唱白脸,一个唱黑脸,更是让他颜面扫地。
有气又不能往出发,孔煜在心底里将程胡石还有宁砚、章家给埋怨了个遍,连带着那个求死觅活让他为程家寻找出路的母亲都给怨上了。
垂着眼帘,也不敢去看几个人,羞愧的说到:
“宁大人,孔家在吏部有些关系,如果此事就此私了的话,我可以承诺,两年之内帮你坐上正四品的官位。至于那些枉死的平民百姓,程家会斥资补偿他们。你觉得如何?”
他也是熟读圣贤书的人,这种事他也难以启齿。要不是他母亲,他连一句话都不会为程胡石说。
“请恕下官不能接受!”宁砚几乎没有经过什么思考,便斩钉截铁的拒绝了。快的章严维连阻止都来不及。
而宁砚也正是怕章严维动摇,才答如此之快。在章严维心里,他的前途应该是比几个无关紧要的人的命重要的。
或许不止是他,换成这个时代的大多数人恐怕都会这样觉得。但这些人里绝对不包括他。
前途他会自己挣,而不是用别人的命去换。他只求心安。
孔煜也跟着站了起来,看着宁砚提声道:“宁大人,难道就没有一点转圜的余地吗?”
宁砚坚决回到:“没有,即使宁砚辞官不做,也一定要让程家得到应有的惩罚。”
孔煜怒从中烧,咬牙启齿的说到:“好!好!好!好一个宁砚宁大人!”
宁砚毫无惧意。“宁砚无意与孔家作对,唯求替那遭灾的人求一个公道!”
“哼!”孔煜冷笑了一声,然后拱手告辞。“章阁老,霍大人,仲乘兄,子耀告辞。”
说完,孔煜转身离去,看都不看宁砚一眼。待孔煜的背影消失在眼前,宁砚轻轻的舒了一口气。
这是他除了累进税法外,做的最硬气的一件事了。他知道以后的官途可能不太好走了,但他一点后悔的意思都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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