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伯邑的心思,季夏也是清楚的。季夏本就不在他身邊長大,心裡內疚又想多加了解她,好彌補自己在她生命中所缺失的那一段。這些天他事無大小都在觀察和打聽季夏的一切,她毫不懷疑,他之前從葉歡和周雲卿那裡知道了不少。
「那天少莊和我回去後,我就過內眷府等他,把順昌隆的事跟他說了。」順昌隆的掌柜讓季夏頓悟,秦家早被人盯上了。
周家雖經營的是中西貿易生意,周伯邑甚至在南洋經營十多年,可周家是傳統的生意人。平鎮的慣例,若是同族的生意首先關照的是自ʝʂɠ己人,因而平鎮的男丁大多隨家裡的親戚到國外謀生。一則是有熟人攜帶,二則他們到底是同族之人,知根知底好可靠。這理放到國內的生意也是這樣。季夏從小在何園長大,見慣何先生的生意手段。就拿平鎮的生意來說,這盤生意本是何先生大哥的,大哥去世後,名義上歸何先生打理,實際上還是按他大哥生前的安排繼續經營。一則這是他大哥的生意,何先生負責美國的生意與平鎮不同,一時不可操之過急布局。二來是因為當時他大嫂還在,平鎮的生意管事的都是他大哥和大嫂的熟人或親戚,都是他們放心的人,一時大改會動亂人心,也沒有這必要,畢竟還有他大嫂在。這便是平鎮生意的「規矩」,周家不少生意都是交給同族的老實人照料著。
但奉天順昌隆的掌柜明顯是不合規矩的。雖然他熟悉業務並且有他的生意經,但他不懂嶺南話連聽都聽不明白。周伯邑出事後,奉天的順昌隆應該收到風聲並且應該低調行事,生意因此而蕭淡些才是。可那日她分明看到工人剛剛搬完貨物,掌柜在記帳。他既不是出身平鎮,周家人又不曾見過他,怎會把距離平鎮這麼遠的生意交給他?更可疑的是,這家店竟然在周伯邑受傷期間還能夠有條不紊地經營下去,而周家其他地方的生意分別都受到了不同程度上的困難,這背後怕是不簡單。
季夏當時並沒有跟周伯邑說,主要是擔心他身體。但她跟周雲卿說了,雲卿建議她還是先等自己調查清楚再說。然在遇到尚晴後,季夏覺得她不能等了。
「但這還不是讓他鬆口的根本。」季夏陪他走完一圈後扶他在過道的椅子上坐下。她自己彎下腰給捏捏腿。「順昌隆的掌柜有一句話說得很中肯,這做生意和管理一家子是一樣的道理,不在其位不謀其政。我在秦家的消息雖然可能有說走漏,但在第二次槍擊案發生之前我從未出府,更何況我在秦家的事宜都是專人負責,旁人不可能細知,就連內眷府那幾位太太,也只知我住在秦少莊屋裡,根本不知道我住哪間房。然而那天狙擊手就那麼準確無誤地趴在我房間的對面伺機而動。我懷疑他連我日常的習慣都知道,否則也不會挑那麼早的時間。」
「你告訴他督軍府有人不乾淨?」
季夏點頭。「督軍府可不是一般富賈之家,秦鎬又怎麼會容忍有他睡榻之旁有別人鼾聲。解鈴還須繫鈴人,此事因我周家而起,自然還須我周家解決。」
周伯邑聽她說完這番講解,心中喜憂參半。他的女兒是聰明,可他不希望她去算計這些。
「兩次槍擊案的兇手已經抓捕,只要一審犯人,秦鎬肯定有的是辦法抓到督軍府里的內鬼。」周伯邑說。
「是啊,他是把槍擊案的犯人抓了,嚴刑拷打下可能會問到內鬼是誰。可順昌隆的掌柜呢?還有他幕後的人呢?」
季夏和周雲卿不知道答案,秦鎬和秦少莊也不知道,但周伯邑知道。順昌隆,到底還是他說了算。然而他卻在這件事一直保持沉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