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婉君被招呼進屋後趁著季夏泡茶的空隙看了公寓一圈。莫名地,季夏覺得以前那位婉約的孟婉君變了,她像一枝帶刺的花。
孟婉君品了一口茉莉花茶後笑著說,「還是覺著太平猴魁好喝。」
這一刻,季夏明白了孟婉君那滿身刺因而來。也明白了傅樾桐那句,「我是為了婉君而來的,可我也是因為婉君而走。」她渾身發麻,腦子裡想起在十三巷撞破了何威廉與花魁的事。她忍著心底那像綿里藏針的酸楚,問她,「孟小姐,有話不妨直說。」想了想,又補了一句,「這裡只有你我。」
孟婉君笑稱她是位聰明人。孟婉君說明來意,想讓季夏安排他們粵劇團隨周家的船回國。按理他們隨團跟秦少莊到訪法國應該也要隨秦少莊回去的,但孟婉君說秦少莊走不了。
「走不了是什麼意思?」季夏問。
「原是周小姐還不知道。」這麼一句話倒顯得秦少莊與季夏生疏了許多。「周小姐的哥哥從國內趕至法國又加上何家少爺,周小姐以為你們何周兩家會這麼容易放秦帥走?」她婉嘆一聲,「若非出訪法國前梨園接了戲要趕回去,我倒也想留在法國。」
一「也」字足以讓季夏明白是誰。她強忍著心裡的委屈說道,「周家這一趟是貨船,我安排你們戲班跟船怕會委屈……」
「委屈?」孟婉君差點把這次唱出諷刺的調。「周小姐,自古戲子談何尊榮?不過都是一群心比天高之人。」又羨慕地說道,「周小姐怕是此生都不會明白,倒也不希望小姐明白。」
一個是繞樹三匝無枝可依之雲雀,一個是被人斂去驚慌小心呵護的金絲雀,誰曾理解誰?
「小姐安排不過來嗎?」
「誰讓你來找我的,秦少莊?」季夏這一股子的氣還是忍不住。她看著孟婉君那張低眉順眼的鵝蛋臉,不說那些那眼睛考量的男人了,就是她自己此刻見了孟婉君也是那一副我見猶憐的模樣。
「不是秦帥。」她呡了呡茶,「是六爺。」
她與她的羈絆可不是一般的深。季夏送她離開公寓問了一個問題,「為什麼不跟六爺走?」
孟婉君臉上閃過掩藏著ʝʂɠ情緒,她客氣說,「周小姐,這問題讓我認為我們這一個小時的談話是白過了。」婉約的孟婉君還是說了譏諷的話,「我不是說了嗎,如果不是趕著回去,我也想留在法國,陪陪別人。」
「啪」一聲大門關緊。她抱著渾身發冷的自己走去陽台關門,「這一秋的巴黎真是冷。」
第98章 夏·當時只道是尋常(18)
十九年人生以來,季夏一直活在「合宜」二字中。合符身份,合適衣著,合守禮儀,合宜場合。她最為眾所周知的出格莫不是退婚一事。可還有一件最不為所知的出格事——朝秦少莊開了一槍。
10月4日,周家的貨船駛離巴黎最大港口,連帶捎走了粵劇團和孟婉君。秦少莊沒去送她,周季夏也沒有去港口檢查。是周雲卿把的關,何威廉看的秦少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