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社会,都不给孤家寡人一点儿活路。
他转头看看他们傅哥还望着出租车驶去的方向发呆,伸出胳膊推了他一下。
“傅哥,走了。”
傅靳匀垂眸,睨了芥末一眼,依旧是那副酷酷帅帅的样子,也不跟他多说,仿佛没看到他眼中的打趣,抬步正要走,就听到芥末口袋里的手机响起他停住脚步,懒洋洋地靠在路边一颗树上,双手揣在兜里,等着他打电话。
芥末听到电话响,一瞬间脸上浮现显而易见的烦闷。不耐烦地从兜里掏出手机,看了看来电显示,径直接通,出声:“妈。”
那边女人超大的声音立刻从听筒中传了出来:“你送予冉回去了没有?”
芥末顿了顿:“她坐车走了。”
他妈妈声音里含着显而易见的吃惊:“你没送她回去?!”
芥末没说话,淡淡“嗯”了一声。
这态度更是激怒了他妈妈,一瞬间火气上了头:“你平时跟那些不三不四的女孩子一起出去不是能耐得很,现在怎么连送人家回家都做不到?!”
“你看今天吃饭的时候,人家林叔叔林阿姨看你的眼神,你现在就给我回家,学校也不要去了,你那一身打扮明天就给我换了!”
“搞什么破说唱,我现在就把你那些机器给你砸了!”
那边芥末妈妈似乎是气得不行,说到最后气都喘不上来,索性直接挂了电话。
芥末听着手机那头传过来的“嘟嘟嘟”的忙音,长叹了一口气。皱着眉头,唇角勾起,似乎在笑,却又带了苦涩,全然没有往日的跳脱欢快。
这笑,看起来就让人觉得难过。
他将手机随意装进口袋里,缓缓抬头,望向傅靳匀。
低低地唤了一声:“傅哥……”
没说什么话,但所有意味都在这声“傅哥”里,话音中含着浓浓的歉疚。
说好一起做下去,可……他只能坚持到这里了。
傅靳匀一直旁听,芥末妈妈的声音大到几米开外行人都能听到,他自然是听得清清楚楚。
他看着芥末这副愁苦却又倔强不想放弃的样子,突然间喉咙有些痒,想抽烟。摸了摸口袋,空空如也,只好深深吸了一口气。
西安冬日的空气,从早到晚都有一股霾味儿,充斥着化工产业的酸腐味道。
他直起身,不再靠着路边光秃秃的树干,走出几步到芥末面前,伸出手臂拍拍芥末肩膀,清清淡淡说了句:“没事。”
表情依旧平静,好像发生什么事都不能将他压倒的安稳样子,让人看了莫名的心安。
他不想再看平日意气风发的芥末如今这副样子,转过头去往闹市各色牌匾处张望,薄唇一掀,好似随随意意地说了句话:“你妈她也是为你好……”
老生常谈,却又是世间最质朴的真理。
芥末吸了吸鼻子,嘴角咧开扯出一个笑,看着傅靳匀,眼神极其认真:“傅哥,我看着你。”
听了这句话,傅靳匀眼眶一下子有些湿,他微微抬起头看看天边深蓝发黑的云,轻轻“嗯”了一声。
好啊,看着我。
芥末打车走了,傅靳匀有些愣,刚刚在芥末面前的坚强一瞬间粉碎。冷风吹过,他鼻头都泛着红,伸手拉过棉服帽子扣在头上,深深呼了一口气。
正要伸手打车,口袋里的手机又振动起来,拿出来一看,是章鱼。
电话那头的章鱼语气支支吾吾,半晌都不知道在说什么。
东拉西扯了半天,他才转入正题:“傅哥,我今晚不回工作室了……”
傅靳匀抬手揉了揉莫名发酸的眼睛,“嗯”一声。
那头章鱼语气有些迟疑,好像身后还有小孩子的喊叫声和大人的呵斥声,各种声音混杂在一起,说不出的热闹。
他犹豫着,终于说出口:“这不是要考试了么,我这段时间要复习,然后我爸帮我找了个寒假的实习,我可能……”
他话说到一半,就被傅靳匀打断:“我知道了。”
声音里灌了风,有些冷,带着一丝一缕触摸不到的脆弱。
章鱼听到他这话,也沉默了半晌,听筒里只有小孩子玩闹尖叫的声音不时传来。
过了片刻,章鱼的声音重新响起:“对不起啊,傅哥。”
背景音里小孩子的声音淡了很多,他应该是躲到了更安静的地方打电话,可还没多久,小孩子就又缠了上来,隔着听筒,傅靳匀都能听到童言稚语的“哥哥抱抱”。
傅靳匀突然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喉咙一哽,憋了句“没事”出来,声音一如既往地沉稳,好像什么事情都未发生。
顾不得跟章鱼闲聊,傅靳匀径直挂了电话。站在这深夜闹市街头,他突然间不知道自己接下来该做些什么。
芥末家庭富裕,却被父母牢牢控制在掌心,没有自由去追求他想要的东西。章鱼家里兄弟姐妹好几人,又是普通工薪家庭,他被生活压力牢牢压制住,父母要退休,弟弟妹妹要吃饭。
三个伙伴,如今只剩下了他一人。
只剩他一人在这真真假假善善恶恶的圈子里混,在这圈子里拼了命地熬,不知道什么时候搏出头。
他伸手拦下一辆出租车,打开车门坐上去的那一瞬间,他脑海中清清楚楚地浮现出两个概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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