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6节(1 / 2)

庄子派去通知张家的人手脚不算利索,而张开的父亲张彦和母亲王氏亲眼见到儿子惨状后,又直接撅了过去。现场顿时乱成一锅粥,又是报官,又是请大夫……

庞牧等人去时,王氏还昏着,好不容易醒来的张彦脑门儿上甚至还扎着一根颤巍巍的银针,赤红着一双眼,正抓着庄子管事的连打带骂,闹得不可开交。

方圆县令饶文举才从一顶青布小轿上下来,又听下头人报,说好像来了一镖人马,当即皱眉。

“本官在此,并无额外调令,却又哪里来的人马?”

那人转头问了两句,吞了吞唾沫,结结巴巴道:“听,听说是平安县来的。”

当初晋封国公的旨意是沿着官道发送到各地衙门的,如今大禄朝官场上的,有几人不知那位想不开非要扮猪吃虎的庞县令大名?

饶文举顿时失了冷静,一只脚绊在轿杆上险些摔倒,抓着心腹的胳膊重新站稳后又匆忙整理乌纱、官袍,步履匆匆的往庞牧等人所在的方向赶去。

“下官方圆县令饶文举,见过”两边离着足足十多步远,饶文举已经气喘吁吁的拜起来。

饶是之前没见过庞牧,他也能猜出必然是中间那位众星拱月的青壮男子。

别的不说,单看这身板和气势吧,也实在不像文官啊……

庞牧见这头发花白的老县令上气不接下气的样儿,生怕案子没开始审理的就又多一起伤亡,忙上去扶了,“政事之上你我平级,不必多礼。”

来的路上他都听人说了,饶文举在本地做了足足七年知县,爱民如子,政绩很是不错,着实是个好官。

饶文举又道谢,站在原地狠狠喘了几口气,环顾四周,见入目皆是奢华,更有几扇大开的门内透出墙上火辣的春宫图,不禁摇头,“可怜下官在此多年,竟不知还有这等藏污纳垢之所,真是惭愧。”

“这里地势偏僻,名义上又是私人田庄,之前一直相安无事,饶大人没听到风声也实属正常。”庞牧并不打算借机发难,反而顺口宽慰道,“只是还需饶大人查查田产簿子,看看这主人是何方神圣。”

“应当的,应当的,”饶文举连连点头,“下官来时已经叫人去查了,想必不多时便有结果了。”

顿了顿,他又小声问道:“大人是恰巧在附近办事么?怎的来的这样快?”

也就是庞牧身份复杂,不然他一个平安县的官儿赶在众人前头出现在方圆县的案发现场,怎么看都不对吧?

眼见着联合办案是跑不脱的,庞牧索性将事情原委删繁就简说了下,“那死者张开是我平安县辖下棋山镇人口,另有一名叫卫蓝的学子失踪已有月余,他的仆人才来报了案,而颇多人证实这两人生前往来甚密,谁知本官才刚查到张开下落,人就死了。”

饶文举一听竟然还有读书人失踪,不觉重视起来,“县试在即,莫非有人故意作乱?亦或是那卫蓝着了道,给人打压?”

庞牧一愣,他还真没想过这种可能!

不过就目前掌握的证据来看,卫蓝主动自愿离去的可能性更大,被动打压的情况还是比较少的。

见庞牧没说话,饶文举又道:“不瞒大人,下官之所以作此猜测,倒不是无风起浪,而是自打半月前,县内好似忽然就多了许多有狂躁之症的人。好些原本性情温和的百姓突然中邪一样发起狂躁,多有似张开这样大冷天喊热,当街脱衣裳的。更有甚者还打人……下官知道的就有九人,其中足足六人是读书人!唉,不管平时读的什么圣贤文章,此刻也都斯文扫地了。平时见了姑娘脸都红的,偏偏光着膀子追着人家姑娘跑了三条街,最后反而自己扭打起来……”

听到最后,庞牧都乐了,“竟有这事儿?”

这些读书人真会玩儿!

“千真万确,”饶文举唏嘘道,“下官私下想着,这症状岂不正如今日贵县张开?倒有些像古时五石散的样子。”

五石散?!

庞牧一愣,若有所思。

那头张彦已经被衙役们拉扯开,又给大夫按着扎了几针,勉强冷静了些,老泪纵横的过来拜见父母官。

“求两位大人做主,小儿,小儿死得惨啊!”

“草民活了五十多岁了,两个闺女远嫁他乡,膝下只这么一个孽子,平日爱若珍宝,如今却叫我们白发人送黑发人,真是,真是痛煞了。”

说着,复又捶打着胸口嚎啕大哭起来。

庞牧先说了些场面话,又问:“令郎平时都与什么人来往?他是同谁一道来这世外山庄的?”

张彦茫然摇头,以袖拭泪道:“草民素日生意繁忙,他娘身子骨儿也不大好,是以他平时做些什么,交往了什么人,草民竟真没个头绪。”

庞牧皱眉,饶文举亦是不悦道:“子不教父之过,尔等生为父母却对他不闻不问,任由他出入此等场合,以致于眼下一问三不知……”

说得不好听点儿,出入这世外山庄都不是什么好东西,但凡张开洁身自好,也不必有此横祸。

张彦给他训的羞愧不已,后悔不迭,一个劲儿的抹眼泪。

这时门口一阵喧哗,晏骄提着箱子一马当先,白宁提枪护卫左右,十分警觉,一行人走路带风,呼啦啦朝着这边过来。

至于大河,因现在情况不明,不便出面,暂时叫齐远看在外院。

饶文举面露欣赏,道:“这位便是大名鼎鼎的晏仵作了吧?果然是飒爽英姿,巾帼不让须眉。”

庞牧嗯了声,眼中不自觉带了暖意,又对张彦道:“令郎去的蹊跷,此刻也无甚有效证据,本官的意思是验尸。”

“验尸?”张彦的眼泪都忘了擦,明显迟疑起来,“这个……”

儿子摔成那个样子已经令他难以接受,这要是再开膛破腹,岂不是连个全尸都没有?

“不能,不能啊大人!”张彦还在迟疑间,才刚醒来的王氏听见这话却瞬间崩溃,跌跌撞撞的扑过来哭喊道,“老爷,咱们不能叫他走的不安稳啊!不能验尸啊!”

饶文举早就听说这位晏仵作身怀绝技,且此刻线索过少,若不及时破案,只怕人心惶惶,对二月县试也会有影响,自然是更偏向庞牧的,当即劝道:“两位不必担心,这位晏姑娘的本事是圣人亲口嘉许过的,且验完后还会帮令郎整理一二,保管比现在更体面。”

法医都是管剖管缝的,所以他这么说也没错。

只是吧……庞牧就觉得这老头儿从一个地方到另一个地方,分明政绩不错,可还是一口气做了十七、八年县令,大有就这么死在任上的趋势,并不是没道理的:

哪怕他这个武夫都觉得,这位饶老大人也忒不会说话了点儿……

果然,王氏压根儿听不进饶文举的话,只是一想到自己的儿子惨死在前,如今又要被外人开了腔子,实在难以接受,依旧哭闹。

倒是张彦令他们大感意外。

这人真不愧是白手起家的,很有点儿魄力和胆识,先喝止了王氏,又一咬牙,“好,还请大人还犬子一个公道!”

王氏没想到连他都同意了,整个人都呆住,回过神后还欲哭闹,都被张彦拿出一家之主的气势镇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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