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張滿頭是汗,再也顧不得什麼委婉了:
「這隻怕不妥。」胡問靜瞅瞅堵在內堂門口的其餘部門的吏部官員們,那些官員的眼睛都直了,明白了:「我知道只在內堂放炭盆很招人嫉妒的,但是那是胡某的私人財產,沒道理給其他部門的人也放置炭盆,胡某又不認識他們,憑什麼花錢給他們取暖,小錢不是錢啊,胡某在俸祿才多少?」聲音很大,就是要讓大伙兒都聽見,純屬私人的東西,眼饞就自己掏錢買,胡某不是你們的爹娘,沒道理給大家每人發一個炭盆。
老張更焦急了,看胡問靜的眼神中恍如世界末日,胡問靜理解,這是擔心她太小氣,因小失大,她笑著揮手:「放心,胡某知道的,已經給吏部尚書和侍郎準備了炭盆,絕不會忘記領導的。」使勁給老張一個安啦的眼神,這點基本原則怎麼可能會不知道。她在被窩裡舒舒服服的轉了個身,可惜沒有塑料或者玻璃瓶,不然搞個燙婆子就更舒服了,這個時代冬天取暖的東西叫什麼?銅火驄?還是銅手爐?反正必須多搞幾個。
老張怒了,誰和你說炭盆的事情:「你怎麼可以在吏部內堂之中鋪被,怎麼可以躺在被窩之中辦公?成何體統!」一群官員一齊點頭,胡鬧也要有個尺度,通宵加班睡在衙署是沒辦法,哪有日常就鑽在被窩中辦公的?
胡問靜深深的看著一群吏部同僚,眼神中又是鄙視又是無奈和惋惜,她重重的嘆息:「行無轍跡,居無室廬,幕天席地,縱意所如。」
一群官員死死地盯著胡問靜,該死的,竟然無言以對。
「行無轍跡,居無室廬,幕天席地,縱意所如。」這一句話是劉伶的名句,劉伶最出名的是什麼事?一次有客來訪,劉伶不穿衣服就去會客。客人責問他無禮,劉伶說:「我以天地為宅舍,以屋室為衣褲,你們為何入我褲中?」
就這麼一個癲狂不守禮法的人偏偏是風靡大縉萬千美少女,不,是風靡大縉所有男人女人老人小孩的竹林七賢之一!大縉崇尚玄學,推崇清談和坐而論道,哪一點不是以竹林七賢為典範?普通人誰敢否定劉伶的高尚高潔高雅的見解?
胡問靜嚴肅的看著一群同僚,一臉的恨鐵不成鋼:「我等雖然只是凡人,不能與竹林七賢相比,但是就算我們只是一隻山雞,也要努力遵循鳳凰的道路,竭力向竹林七賢靠近,不看重俗物,不沉迷俗事,做個熱愛陽光,熱愛自然,熱愛風,熱愛天道的高雅之人。」從被窩裡伸出手歡呼,然後又飛快的縮了回去。
一群官員怒視胡問靜,竹林七賢是竹林七賢,你是你,一碗小青菜也敢報出燕窩魚翅的價格?做人要有自知之明,立足要穩,就你丫的小蔥小白菜也敢學名士風流?要不要買個鏡子給你照照?
胡問靜對一群吏部官員失望極了,悵然長嘆,拂袖,可惜在被窩中,伸出手就太冷了:「汝等流於世俗矣。所謂我心即天地,我意即世界,我是鳳凰我自當展翅高飛,我是錦雞我亦飛旋山林,我立於廟堂之上憂其國,我處江湖之遠而憂其君,何以被世俗束縛?何以只記得凡塵俗世?竹林七賢可幕天席地,可肆意瀟灑,我等亦可以躺在被褥之上辦公,可以縱情公文,天地即我心,被褥即我意,公文即我行,心意行三位一體,何來不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