隴縣就在千陽縣的東邊,同樣是胡人遷移的重災區。
隴縣縣令躲在縣衙的桌子底下,一聲不吭,隴縣的縣尉和其他官員搬了桌椅擋住縣衙的大門,同樣大氣都不敢喘。
縣衙之外,胡人猖狂的笑聲,縉人激烈的反抗聲,仿佛刀子一般刺痛著縣衙內一群官員的心。
身為大縉人,看著大縉人被一群胡人搶劫,他們就沒有一絲的異樣?
身為大縉官員,看著大縉人就在縣衙外被胡人搶劫,他們就沒有一絲的羞愧?
隴縣縣令和其他官員們自問還沒有為了官位喪盡天良,他們首先是一個人,然後才是一個官
可是,他們又能怎麼樣?帶領衙役士卒去把那些胡人抓起來,殺了?不等那些胡人的屍體涼了,他們的腦袋就被司馬駿砍下來了。在保護百姓,維護大縉律法,與保住自己的腦袋之間,他們很現實的選擇了後者。可恥,非常可恥,每天的心都在刺痛,可是為了那些百姓而丟了自己的腦袋,隴縣縣令和其他官員們卻又鼓不起捨身就義的勇氣。
「胡人也是人,縉人也是人,只要善待胡人,胡人就會融入縉人之中,百十年後就會成為縉人的一部分。」
司馬駿的公文中的言語很有道理,隴縣縣令和其他官員們都很是贊同,入華夏者華夏,只要不論是哪一種胡人哪一種蠻夷,只要入了華夏,終究會被華夏同化,成為華夏的一部分。百十年後自然會有人覺得司馬駿的行為高瞻遠矚高屋建瓴澤被蒼生,可是眼下呢?門外的被搶劫的縉人百姓會怎麼想?會覺得自己積攢了一輩子的財產被胡人搶走是為了民族大融合做貢獻?會覺得差點被砍死是為了民族大融合奉獻光和熱?那些囂張的大笑,對縉人百姓揮舞著屠刀的胡人呢?會覺得正在被大縉融合,成為大縉的一份子,還是覺得這塊地盤以後就是胡人的了?
隴縣縣令面色晦暗,只覺被司馬駿看重,任命到隴縣做縣令真是倒了八輩子的霉了。「嘿嘿,我竟然後悔當初遇到扶風王了。」隴縣縣令低聲笑
著,想到當年偶遇司馬駿,努力的展示才華,而後司馬駿不在意他是小門閥出身,不在意他的鄉品只是九品,委以重任,那一幕幕仿佛就在眼前,他當時是何等的高興和感激啊。他的眼角濕潤了,物是人非。
其餘官員悲涼的看了他一眼,又轉過了頭,不知道該怎麼說。就在七年前,隴縣縣令初次上任的時候是何等的意氣風發,言談舉止之中透著才子的自信,每次提到司馬駿的時候眼睛都會放著光,那知遇之恩的言語雖不多,卻透著實誠,隴縣上下誰不知道縣令是司馬駿的鐵桿支持者,可如今……
胡人呼嘯而去,衙門外的哭喊聲卻一點點都沒有少,敲門聲更加的急了,更有縉人大聲的喝罵:「王八蛋!」「開門啊!你們倒是開門啊!老子要看看你們是胡人還是縉人!」「當官不為民做主!」
隴縣縣令躲在桌子底下一動不動,他已經被罵的習慣了,麻木了。
衙門之外漸漸的安靜了,被搶劫的縉人終於散去了。眾人依然躲在桌子底下,或死死的抵著大門。門外的胡人和縉人都走了,可他們缺乏面對現實的勇氣。
許久,隴縣縣令終於從桌子底下鑽了出來,慢慢的打開了衙門的大門。一群官員站在他的身後,面目表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