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敞堅決反對,石崇品行是不怎麼樣,但是胡問靜說得太誇張了:「石崇以前就是門閥子弟,怎麼會家徒四壁?他又怎麼會是洛陽首富?以為我家沒錢?」
胡問靜不理他,繼續道:「以為朝廷官員只有石崇是公然搶劫百姓的官員?石崇搶劫商人,眾人的評價是任俠之氣稍重,胡某看了任俠二字還以為遇到郭巨俠了,查了很久才搞明白大縉朝搶劫商人、當街殺人、屠戮百姓的門閥子弟都被稱作任俠之氣稍重,使用搶劫殺人都被說得這麼清新脫俗,有水平,胡某甘拜下風。」
王敞老實閉嘴,很多門閥子弟的眼中世上只有兩種人,豪門大閥中人和寒門中人,賤民根本不是人,而士農工商中末尾的商又算個p?若是沒有門閥庇護,那就是比賤民還要賤的垃圾,想殺就殺,想搶就搶。
胡問靜冷笑著:「所以,胡某威逼百姓從軍,殺雞駭猴,算得了什麼?」
西晉後世知名的搶劫犯也就石崇了,到了東晉更是不得了,號稱東晉「中興名臣之最」的太保、司徒王導年輕時專門組織了一群地痞流氓搶劫江淮的商人;驃騎將軍戴淵未出仕前帶了一群人到處的搶劫,有一次搶劫到了陸機的頭上,陸機為了保住性命,喟然嘆息,「汝是個英雄,何以至此?」小命這才保住了。戴淵不受懲罰也就罷了,竟然還因此搭上了陸機的線,被舉薦當了官員,一路官路亨通。
胡問靜冷笑,是啊,戴淵搶了這麼多錢,一路送禮,肯定是官路亨通啊。她冷冷的看著王敞,對這個該死的時代充滿了憤怒。
胡問靜在上學的時候只知道魏晉風流,坐而論道,「採菊東籬下,悠然見南山」了,還以為魏晉的名士個個是不想當官,一心過田園生活的風流雅士,可惜到了這狗屎的時代之後的第一天就見識了到了真相的殘酷。
她假冒刺史的親戚詐騙,一個十八線小城市的小地主的紈絝子弟張博就想著將刺史的親戚霸王硬上弓,生米煮成熟飯,這其中的兇殘和無所顧忌讓她第一次深刻的意識到印象中淳樸的古代壓根就不存在,而後的商號三管事劉澤林謀劃「匪徒殺人」「英雄救美」更是讓胡問靜再一次看清了人命的不值錢。
到了譙縣後她又感覺到了,不僅僅是韋家,還有那些與她親近的門閥子弟的身上都帶著濃濃的對生命的鄙夷。不,不是對所有的生命,而是對非門閥階級的生命的鄙夷。殺一個平民就好像是在殺一隻雞,用不著驚訝,用不著恐怖,殺一隻雞而已。
「打死一個丫鬟。」
這女頻小說中經常看到的簡單文字在門閥子弟的嘴中飄了出來,輕描淡寫,透著隨意,她卻渾身冰涼。
胡問靜確定自己是個倒霉蛋,穿越到了華夏文明史上最不把人的性命當性命的時代。
塵封在她記憶深處,以為早已忘記的事情在驚恐和危急之中竟然一件件冒了出來。石崇殺美婢勸酒、王濟用人奶煮肉、官員兩袖清風出門去,帶著幾百輛馬車滿載而回、吃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