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門閥中人笑道:「沒想到司馬越倒是能夠看清司馬家的大局。」司馬家終究是帝皇家,如今這天下究竟是不是大縉朝也有些不太好說,那門閥中人的言語便有些保留,沒有說司馬家已經完蛋等等刻薄又現實的言語。
其餘門閥中人也是淡淡地微笑,司馬家已經完蛋,但是在正式蓋棺定論前不妨保留幾分薄面,司馬越能夠寫出「洛陽風起雲湧」,暗示洛陽一群司馬家的王侯搞出史無前例的議會已經算很了不起了,寫出「報應不爽」更是對司馬家失去天下的重大反思了,對反思的人不能太刻薄,必須誇獎,這是「禮」和「德」。
眾人繼續看司馬越的檄文:「……但司馬氏起與河內郡,胡氏起於譙郡,皆漢地百姓。其餘琅琊王氏等豪門大閥亦然,皆漢人也。羯人、匈奴人、鮮卑人、氐人、羌人乃何人也?皆胡人也,非我漢人!」
一個門閥中人微微搖頭:「這言語就淺薄了些,若是縉人以漢人為正統而自稱,那麼秦人難道也以漢人自稱?這就真是奇了。」
其餘人也對司馬越用漢人區分胡人有些不屑,胡人不過是來自草原的人而已,嚴格的說春秋時期起各國對「非我族類」的稱呼就比較微妙,東夷西戎南蠻北狄,哪一個不是被吞併到了中原之內,若是把胡人排除在縉人或者漢人之外,這漢人之內是不是也要排除很多人?
有一個門閥中人認真地道:「地域歧視要不得!」就因為胡人來自貧窮的地方就鄙夷對方,實在是一種很不道德的行為,率土之濱莫非王臣,都是大縉子民,何來地域歧視?
眾人議論鄙夷了許久,只覺司馬越已經算是司馬家有數的人才了,道德低下至斯,其餘司馬氏定然更加不堪了,怪不得司馬氏會丟失了天下。
有門閥中人鄭重地道:「天命無常,惟有德者居之。」
殷浩心中一動,怦然心動,這天下還有比他更有德的人嗎?難道這天下就該他「居之」?
眾人繼續看檄文:「……我漢人爭奪天下,乃兄弟鬩牆,不論誰得之,天下依然是漢人天下,無非是一家興,一家亡。而胡人外賊也,胡人殺戮我漢人百姓,是外賊侮漢人也。兄弟鬩於牆,外御其侮。」
眾人失去了評價的意思,這句話在胡人非漢人的立足點之下自然是無比正確的,但是前提錯了,後面自然都錯了。
有人笑道:「我還以為這是司馬越寫給胡問靜的討伐檄文,沒想到竟然是一篇求饒的書信。」雖然司馬越的檄文中沒有一個字提到求饒,甚至提到胡問靜的詞語也很少,但是這其中與胡問靜停戰,共同對抗胡人的意圖實在是躍然紙上,可謂是求饒都求得清新脫俗。
又是一個人笑道:「怪不得司馬越句句咬死了胡人非漢人,文辭又淺顯,這分明是給胡問靜看的。」其餘人點頭,誰不知道胡問靜一直都在殺胡人,可謂是到了哪裡,哪裡就有胡人的京觀,這仇胡人之意是路人皆知了。
有人恭恭敬敬地道:「殷大師如何看?」眾人轉頭,卻見殷浩皺眉看著檄文的末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