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紫衣老者恭敬又崇拜地看著胡問靜,道:「自漢以來獨尊儒術罷黜百家,法家墨家幾乎銷聲匿跡,自今日法家子弟的九成盡數在此,不過區區數百人。陛下獨具慧眼,有大智慧,看破儒家乃誤國之道,大楚棄儒而推行格物道和法家,開萬世之太平。大楚田地產出是前朝數百倍,各種新生事物改天換地。疆域之大更是前所未有。陛下真雄主也!大楚真萬世之天下也!」
小問竹拿手指捅胡問靜,低聲道:「姐姐,他在拍你馬屁,是不是很快要有轉折了?」
胡問靜怒視她:「哪裡拍馬屁了?我就是雄主!」
紫禁城下,那紫衣老者繼續道:「大楚律法無數,一條條細緻無比,更有無數案例解釋律法。陛下想要讓所有百姓都知法懂法然後守法,人人知法,人人就會守法,這世界就成了法制世界了。」
「陛下之心甚善!大善!陛下對百姓之愛護超出歷史上任何一個帝皇!不愧為雄主!」
「可是以今日看,陛下錯看了人心。」
小問竹得意地看胡問靜,果然轉折了。
那紫衣老者道:「《商君書算地》言,『故事《詩》、《書》談說之士,則民游而輕其君;事處士,則民遠而非其上;事勇士,則民競而輕其禁;技藝之士用,則民剽而易徙;商賈之士佚且利,則民緣而議其上。故五民加於國用,則田荒而兵弱。談說之士資在於口,處士資在於意勇士資在於氣,技藝之士資在於手,商賈之士資在於身。』」
他細細地解釋《商君書》的言語:「君主任用空談家,則百姓就會四處遊蕩,以為自己比君主聰明,比朝廷更有智慧和道德,無視君主和朝廷。君主重用武勇之士,百姓就會爭強好勝,以動手打打殺殺為榮,朝廷的法律就會成為廢紙;君主重視有錢的商人,百姓就會以為有錢就是一切,把錢財當做人生唯一的追求,心中沒有仁義道德,肆意議論君主和朝廷律法。」
一群官員微笑,這個法家的人不算很蠢,故意漏掉了《商君書》對「重視工匠」的貶斥言語,擺明了沒想反對格物道。
那紫衣老者繼續道:「空談家、勇士、商人等等以為能力是自己的,與朝廷無關,不論到了哪裡自己都會成功,又怎麼會對朝廷忠心耿耿?」
那紫衣老者長嘆道:「商鞅在千百年前就指出了重點,百姓都是愚蠢的,對百姓好是沒用的。百姓只會鑽國法的空子。」
「百姓知道律法之後未必能夠讓天下更加平靜,更加忠心朝廷。因為他們知道做什麼事情會被朝廷責罰,做什麼事情不會被朝廷責罰,他們會肆意地做各種律法之外的事情,而後口口聲聲自己沒有違法,朝廷不該管他們。」
「若是百姓不知道律法呢?百姓就會擔憂不小心犯了法,擔憂犯了重罪,戰戰兢兢,什麼都不敢做。」
那紫衣老者認真地看著胡問靜,道:「刑不可知,則威不可測。」
「商鞅說,『故民愚,則知可以勝之』。道出了律法的本質,那就是讓百姓愚昧,什麼都不懂,君主就可以用智慧輕易地戰勝他們。」
「大漢以民愚為治理天下之根基,大漢天下四百零五年。陛下以民智為治理天下之根基,不過七年,天下百姓沸騰。其差距何其大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