站在圜扉處的楚念生語氣淡淡,「我攔下那些秘毒,極力保她,已是最大觸犯了主上,而今一命換一命,也算扯清了。」
谷三諷笑:「一命換一命?你這話說的當真是輕巧……從前那些患難相恤的情義,在你眼裡怕不是成了不堪回首的往事?」
「堪不堪得回首,總歸都過去了。」
「楚念生你……」
沈懷珠被吵得眼冒金星,有氣無力地叫停:「別吵了。」
谷三見她睜眼,淚珠子斷了線似的往下掉,一顆一顆砸在她的臉上,「懷珠阿姊,你終於醒了……」
「怎麼跟哭奠似的,我又沒死。」沈懷珠扯出抹蒼白的笑。
少年聞言胡亂抹了把臉上的淚,後怕說:「……差點就死了。」
銅油燈的微光一晃,眼前暗影籠罩,熏眼的苦藥遞到跟前,沈懷珠在那褐亮亮的湯水上,看到了楚念生映在上面的,居高臨下的眼神,「我奉主上之命,特來盯你服藥。」
谷三剜他一眼,接過碗用力擠開他,小心翼翼送到沈懷珠手裡,「懷珠阿姊,喝藥。」
沈懷珠在他熱切的目光中將藥喝盡,把碗遞迴去後,未再置過一言。
谷三生怕她再度尋死,費勁口舌地絮叨勸說,最後被楚念生硬拽出去,消失在囚房外逼仄的視線中。
待四遭清淨下來,守門的侍衛也昏昏欲睡時,沈懷珠才鬆動牙關,吐出口中一節極細極小的蘆管來。
她用指尖輕易掐開蘆管,捋開內里被湯藥浸濕的紙條,細讀上頭的蠅頭小字。
讀到最後,她無聲笑笑,輕哂道:「老狐狸。」
囚房內的日子沈懷珠說不上好不好過,只是有時會分不清日夜,也不知究竟過了多長時間。
那些無甚效用的湯藥,在次年蒲月徹底斷了,得知具體年月時,沈懷珠頭頂的眼窗外正在下一場瓢潑大雨,細密的雨絲隨風飄入囚房,在她的後頸覆上冰涼,也泅透她身下本就潮濕的枯草。
雨勢之大,與兩年前的鵲關有些相像。
沈懷珠其實不大願意回首當年之事,她總在刻意遺忘,遺忘那場荒唐的愛恨,還有那人在記憶中難以揮去的面容。
楚念生之後以旁的名義來探望過她幾回,曾有意無意向她透露外頭的狀況。
沈雪霄現在對他益發重用,前後數次派他探聽齊韞那方對沈懷珠的態度,楚念生裝模做樣奔波了幾個來回,只說不痛不癢。
沈雪霄自行求證後發覺確如他所說,意識到沈懷珠這所謂的後招,於他而已半點價值都不剩了,自然懶得在乎她的死活。
最後一次探望她時,楚念生說:「你這身子撐不了太久,我會儘快、儘快讓你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