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說得不客氣,不過此時尊老已算是共識了,又是這麼一副饑渴難當的樣子,韓川也不為己甚,起身囑咐道:「老丈就在此處安坐,我替你看看去。」
前面那塊地就是他家的地,哪裡有人?韓川心裡不明白,但老人既這樣說了,他自然要去瞧瞧。反正他這邊只有竹筐和已經沒水的瓦罐,最值錢的耨他自己扛著,也不怕人偷。興許真有人跑到他地里了呢,不看一看就疑人說謊,也不是君子所為。
不過去轉了一圈,果然是沒人,韓川納悶地回來,樹下已經沒人了。他的竹筐還在樹下,瓦罐放在一邊沒動。
「奇怪。」他嘀咕著走近,伸頭一看,把自己嚇了一跳。
偌大一個竹筐,他本來準備順便割草回去給姑母家餵豬的,現在裡面填得滿滿的,都是……都是……都是什麼?
韓川知道自己是遇著神異之事了,不敢聲張,趕緊割了些草蓋在上面,也不去別的地里轉悠了,背上後用力一挺腰,吃力地往回走去,連瓦罐都忘了拿。
回到家中,妻子在餵奶,韓信爬在一邊玩,姑母正在灶間忙,韓川猶豫了一下,怕妻子月子裡受驚,於是沒跟她說,將竹筐先放到另一間屋中,正要看個仔細,林蘆卻在那邊叫他給孩子擦屁股了……孩子尿了。
他只得暫時放下,洗了手去幹活,心說這世上有先給孩子換尿布再觀看的神異之事麼,將來若有人記上史書,這一節也不知要怎麼記。
不過幼子其實還不是尿了,而是拉了,哭個不住,韓信挪過去好奇地看著弟弟,學著母親的樣子拍拍,他還是哭。韓川把弄髒的麻布拿出來,擦了擦小屁股。韓信往前爬了爬,伸頭去看,冷不防小嬰兒眉頭一皺,一泡尿呲了出來。
「哇!」韓信愣了一下,立刻也放聲大哭,蘆一邊笑一邊扶腰,一邊又要哄孩子,韓川趕緊給幼子墊上重新裹好,也顧不上去洗髒污的布片,先把大兒子抱出去擦臉,一邊擦一邊樂得不行。
氣得韓信一直拍他:「阿父壞!阿父壞!」
「好好好,是阿父壞,阿父手腳太慢,才讓阿信……」話沒說完,壞父親又噴笑了出來,眼見得兒子又要張嘴哭,韓川趕緊忍住,好說歹說總算哄住了。
這會功夫,韓姑母手腳麻利,早將布片洗了掛上了——這也是韓氏過去富足,又以王孫自居,連早就嫁到鄉下地方的韓姑母也不例外,這才捨得給孩子用尿布。如果是鄉中普通人家,嬰兒直接放草木灰沙土上隨便屎尿的都有。
韓川有些不好意思,韓姑母笑道:「你當什麼?你給了二十錢,你姑丈都叫我出了月子再回,這人情實在重了。」說到這她又忍不住念叨教訓,「你一個外鄉搬來的人,用錢的地方多了,不能這麼大手大腳。只叫我幫幾天忙,就給這麼多,哪有這麼辦事的。」
韓川唯唯稱是,卻沒往心裡去。他正是因為初來乍到,跟唯一的本地親戚更是要打好關係。韓姑母嫁的是戶工匠人家,也不是什麼大戶,但一直居住本地,親鄰眾多,又有兩個兒子,在桃溪里也算說得上話。他家中就妻子一人,剩下的錢也不足以買個僕役在家,不如多花點結好姑父家,以後也好多多來往,有事也好張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