粟需要濕潤的土地但又怕水澇,在淮陰這個地方想避免水澇,只有往遠水的丘陵方向去。實際上韓武種冬小麥也得挑一挑地,那些窪地冬日裡積水,排水的工程不是他一家能做得起來的。
因此離水源較近利於灌溉又不足以種水稻的田地,大家便習慣安排種上麥。
韓家願意多種粟吃點好的,願意承擔水澇災害的損失,那也是人家自己的事。
但另一件事就讓人驚訝了。韓川不知道發了什麼癲,把自家的豬糞和人的屎尿都堆到了地頭,那片地本來就偏僻,現在更是沒人敢靠近。
這還不算,韓家兩個小子,也成天挎著筐在地上找牛糞,見到了便眼睛一亮,鏟起來放到專門編的小筐里,裝滿了就先倒在自己家豬圈,等韓川回來運。
一家人跟糞尿打交道,還樂在其中了。
當真令人不解。
其實韓信也不知道阿父要糞尿之物做什麼用,他只是見父親不嫌髒臭的鏟了豬圈運去地頭,和母親說話時又似乎煩惱著還不夠,便帶著韓武出來幹活了。
他最近做夢少些了,但那些夢裡的畫面仍然深深印在他的腦海中。韓信還不太弄得明白一些事情,但他依稀有個印象,他是跟人打仗,然後才有一家人都慘死的結果。那他不要去打仗,跟阿父在家種田就好了。
想明白這一點時,他高興得在院子裡跑了三圈,越跑越快,本來跟他玩兒的韓武追不上他,一屁股坐地上哭,把母親都從灶下惹出來看是怎麼回事了。
兩個人四隻眼,在地頭和道路間逡巡,田裡幹活的人偶爾抬頭,看見這兩孩子也不禁嘆氣。
那小韓信打小拿著竹簡一本正經地讀書,不愛跟鄰里髒兮兮的男孩子玩。最近竟然被韓川指使著撿糞便,也實在是為難孩子了。
「拾糞郎,拾糞郎,韓氏王孫拾糞郎。」
幾個拖著鼻涕的男孩跟在韓信後面,拍著手笑,自己編出了調子喝起來,嘲笑這個從來不跟他們一塊玩的小子。他們的父母因跟著韓川學代田法長了收成不說什麼,小孩子卻不懂這些,只看兩人總是揀糞,就自然地笑話起來。
韓武很兇地回頭瞪他們。哼,都是笨蛋,他阿父做事肯定有道理!他阿兄做事也肯定有道理!
韓信則沒理他們,目光四處尋找,找到一坨牛糞,眼睛一亮,用他的小木鏟小心地鏟起來,放進筐里。
「喂,拾糞郎!」
一聲喊,他沒抬頭,但背上被撞了一下,一塊牛糞砸到了背上,弄髒了他的衣服。
韓信有些不高興了,但還是沒理會,順著找到了那塊砸到他的牛糞,鏟起來放筐里,拉著韓武繼續向前走去。韓武卻氣得跳腳,一個勁地要掙脫韓信的手,舞著小木鏟去打他們。他才三歲,韓信哪敢放他去打架,死死拉住他,警告他:「不聽話不許跟著我了。」韓武才氣鼓鼓地放棄掙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