韓信也跟平時一樣,讓旁聽,便乖乖坐一邊只帶耳朵和腦子,聽天子丞相與即將南征的國尉屠睢問對。
嬴政對南征的信心還是很強的,一統天下之後的五十萬大軍,對上那幾無兵甲,刀耕火種的百越野人,加上軍事經驗豐富的屠睢,五路大軍各取一路,他相信不久之後,百越之地就將成為大秦的一部分了。
屠睢的幾次問對也讓他放心,只是餘光瞥去,他一時興起有意培養的總角孩童皺著眉頭,不時地輕輕搖頭,目光凝著,不知道在想什麼。
嬴政也微微皺眉,待屠睢退下後,突然叫了韓信的名字:「韓信,你有異議麼?」
韓信沒提防天子突然點名,愣了愣,但不僅沒怯場,還隱隱有興奮之意,學著這些天學來的奏對行了一禮,不答先問:「臣請問陛下,國尉性情如何?」
嬴政目視李斯,兩人都有一點點好笑。小孩子學著大人說話,其實他一介白身,哪裡就能自稱臣了,不過畢竟小孩子,沒人跟他計較這個。
李斯得了嬴政示意,開口道:「國尉老於戰陣,性情暴烈。」
便見小家伙老氣橫秋地嘆氣:「臣恐國尉不能勝。」
嬴政臉色沉了下來。他與其說對韓信看重,不如說是神童之資讓他有了興趣,想看看將來能不能真的成材。對童言童語他有一定的包容,可是臨近出征了給他說這種晦氣話,他還是不高興的。
韓信卻不會看臉色,只覺得這不就是書上讀來的君臣問對,謀臣進言麼,格外興奮,開始還想著禮儀呢,這會兒說得已經停不下來了。
「昔日楚國雖廣,楚王卻不能盡用,乃是其地多夷人,世代與楚人為敵,不肯降服。如今百越之地不受王化之狀比楚地更甚,對秦人抵抗之心,亦遠勝中原諸國。國尉性情暴烈,臣恐其善戰不善撫,更激起夷人反叛之意。況臣近日讀書,知其地多山,多密林,又少道路,陛下現令人開靈渠而未通,除非速勝,否則大軍將受糧草之困,反被夷人敗矣。」
嬴政緩和了臉色,他不認為韓信說得對,但既然是經過思考言之有物,那倒也無妨。畢竟只是孩子。但也因為是孩子,他並沒有認真聽韓信說話。
「不妨,此戰朕盡起大軍,必當速勝。」
「五十萬大軍南征,陛下怎可只言勝不言敗?」韓信抗聲說道,「百越多蛇蟲之屬,又有瘴氣,秦人必然多有不適,平白損傷,折了士氣,於戰不利。夷人習於水土,熟悉地理,在密林之中伏擊我軍,當如何破之?以臣之見,東甌與閩越多與昔日楚國來往,又有越國遺澤,野人或有慕中原之心,尚可一戰而下。其餘四路則難以速勝!」
「好了。」李斯見天子不想再聽,便止住了他說話,「你年紀尚幼,不曾真正經歷戰陣,再多學幾年吧。」
見天子也不再問話,韓信興奮的頭腦這才冷靜下來,怏怏地告退。
心情非常不好,他回去也沒心情看書,撲到母親懷裡扭了一會才好一點,見韓武不在,問母親:「阿武哪去了?都不在家讀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