嗬,小孩兒脾氣挺大。不過脾氣再大,年紀再小,那也是陛下派來的,輕視他就是輕視陛下,任囂才不會犯蠢幹這種事。不過對著這麼個小孩兒,他親切的微笑不自覺就變成了慈祥的微笑,緩聲道:「三百人已經抽調出來,你拿著符節去就能帶走。剩下的人,陛下讓你在俘虜里挑,正好,俘虜都由縣令管理,你去同他說就是。」
俘虜為什麼是父親在管理?韓信很奇怪,不過這是等會可以直接去問父親的事,也不急著這時候打聽,他現在得去接受自己的部下了。
任囂確實一點也沒有為難的意思,挑出來的三百人都是精壯。就是這些人的精氣神都不太好,在軍法的嚴厲約束下一隊一隊站得整齊,卻多數是一副蔫頭耷腦的模樣。
三名百將稍好一點,但落在韓信身上的眼神就不太友好了——不,也不是不友好,而是隱隱有點絕望。
他們是有軍功追求的,然而來到這個地方,有傳聞軍功爵位的封地可能就在這裡分,他們可能會駐紮在此地回不去了。
這本身就夠打擊士氣的了,偏偏連這樣的軍功都不容易拿到。袍澤不是死在偷襲的暗箭下,就是莫名其妙的打擺子,打著打著就死了;行軍時被蛇蟲咬死的就不說了,還有夜裡去撒泡尿被不知道什麼咬了一口,早上才被發現屍體都硬了的;更有明明一起吃的飯,別人沒事,他卻生生拉肚子把自己拉死的。
現在換了個二五百主,但麾下就他們三百人,還有七百人要去那些甌雒俘虜里招。招來能打仗嗎?他們打仗的時候是不是還得防著身邊的甌雒人?
這還不算,最絕望的是,這二五百主XX的為什麼是個孩子啊!說是十二歲,真足歲了嗎?哪家來蹭軍功的,陛下怎麼就同意了呢?這孩子父親都能讓陛下同意這樣荒謬的事情,怎麼就把孩子送這種地方找死呢?
找死就算了為什麼不派些宿將保護啊!
這讓他們怎麼不絕望呢。
韓信年紀尚幼,沒看出來他們這些曲里拐彎的心思,不過也看出來士氣不振。這不是現在能解決的問題,他也不說什麼,只按部就班地點了名,檢查了一應事務,便讓三名百將照常練兵,他並未多話,默默看著,心裡還算滿意。要把俘虜吸納進來,他這個二五百主可就靠這三百人保護了,要是這些人一點都提不起勁了,他非得先把人操練出模樣來才能著手去做這件事。
天子既然讓他來,自然不將前線的事對他保密,他路上已經看了很多,看到甌雒人堅決的抵抗之意,很是懷疑這些俘虜現在能不能用。
陛下不會是因為他當初說招收夷人為兵作戰才這麼幹吧?那時秦軍尚未與他們結下深仇啊,現在可不行了。
懷著這樣的疑慮,韓信第二天回到縣中拜見父親,要去看看這些俘虜的現狀。韓川也得以有機會帶他出城,打發隨從遠遠跟著,與韓信二人說些不合適被別人聽見的話。
「阿信,南征的事,你怎麼看?」
韓信茫然地看著父親,什麼怎麼看,父親怎麼突然問這個。韓川看向道旁稻田,輕輕嘆氣:「我是說,你覺得陛下征南這件事,應該麼?」
韓信這才明白過來,是天書上的史事影響了父親。他低頭想了想,答道:「以天書所言,當年周天子分封諸侯,其實與後來不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