鍾央又拎了桶油出來,將十五個燈盞都倒滿了,一邊倒一邊說:「我家油坊今年收來菜籽,一畝地的籽能榨百六十斤油,跟豬油一般,能吃也能點。」
眾人不禁都屏住了呼吸。時下照明基本只有油燈可用,而用的又是珍貴的動物油,便是皇宮裡面,除油燈外也就只有更稀少珍貴的蜂蠟可以用了。植物油也有,只是出油率低得可以忽略,根本無法廣泛使用。
所以平民基本用不起燈,實在想用,也只能點上柴火借個光用,昏暗不堪,做不了什麼正事。
可如果跟著韓氏種的油菜能榨油,那就不一樣了。去年秋冬時,淮陰跟著種油菜的人挺多的,就是沒種的也看在眼裡,一畝地能收上菜籽大約六百斤,能出百六十斤油,那可比麻籽之類的強多了,不說天天吃得起、點得起,至少也是中等人家可以想一想的事。
當然,平民人家點油燈也犯不著,又沒人讀書。女子紡織點燈也不划算,借著自然光工作到看不見也就算了。但菜籽榨的油要是能點燈,那是不是也能像豬油一樣進嘴?
說話間,油燈被一盞一盞的點亮,儘管在白天不太感覺得出亮度,但火苗搖曳,確實是能點燈用的。
鼎里的油也燒熱了,鍾央不慌不忙,把坊里又端出來的粘糕放進去炸。過去大夥吃粘糕都是蒸的,今天竟然用油炸!
有聰明的已經猜到他要做什麼了,不禁口中生津,生出對油脂的天然渴望,眼睛直勾勾地望著鼎中,腳步不自覺地向前挪動。
果然,鍾央將炸好的粘糕撈出來,笑道:「韓夫人憐我衣食無著,予我存身之術,我也不敢小氣,今天就請縣中父老嘗一嘗這油炸物的滋味,好曉得韓公教種的油菜究竟有什麼好處。」
人群鬨笑起來,有貪嘴的老翁老媼年老不怕丟人,嚷嚷起來:「韓公教種的自然有用,快些叫我們嘗嘗才是正事。」
鍾央便不廢話了,將盤子端著送到人跟前讓大夥自己拈一根嘗,人多,也沒人好意思占便宜,一人拈一根塞嘴裡嘗個味也就罷了。陳魚在後頭倒又炸起東西來了,這回是白面做的,喚作油條,不一會也成了,炸物膨起來油亮亮的甚是好看,被他信手揪成幾段放在盤子裡,叫油坊的小工分別端去給人嘗。
還事先包了些素餡的餃子,這數量就不多了,只找了些年長的,和市井中說得上話的人送了嘗一嘗滋味。
有什麼好說的呢,就是一個香字。
他沒用肉食去炸,盡用的米麵之物,這些也是平常百姓逢到年節時,咬咬牙也能炸得起的東西。家中稍稍寬裕些的人不免就想了,自家種上兩畝油菜,聽鍾央的意思,收了菜籽拿過來榨油,只要拿一些菜籽抵帳就行。那豈不是不用花錢?出些力氣就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