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由得他不怕,張良本來身體就不好,在遼西天一冷還容易生病,這跑得太急了話都說不出來,連喘帶咳的,說他會立刻厥過去都有人信。
張良好不容易喘勻了氣,韓信把溫水遞給他,他也不喝,往案上一擱,深呼吸:「伯南要上書,為什麼不先將我們眾人遣散,再給淮陰與番禺去信,叫韓公和韓夫人設法逃往海上呢?」
「啊?」
張良看著他一張迷惑臉,氣不打一處來,這些年相處也早就熟了,視如子侄,這會兒惱得都把將來扶立他為韓王的想頭不知道扔哪去了,伸手就往他腦袋上一拍,怒道:「你要插手儲位之爭,與其連累全家與我等,不如先透個消息,讓我們收拾包袱逃命去,你再自個兒去咸陽領罪!」
「我……我沒有插手陛下立儲的事。」
「那寫了什麼?」
「我勸陛下早點立儲,免得公子們爭儲鬧出事來。就公子們不爭,朝臣又怎麼會不暗暗選一個公子投靠,去替他們爭?」
韓信還挺委屈的,他管誰做太子呢,他只是勸陛下看中誰就早點公開立儲呀,連他遼西郡這個邊遠地方都知道人心亂了,咸陽那邊還不知道怎麼明爭暗鬥呢。
偏偏公子們還沒有爵位和實權,回頭朝臣站隊,弄不好被扶上皇位的公子就成權臣傀儡了!這他能不上書嗎,能嗎?
「啪」地一聲,腦袋又挨了一下,比剛才重,是真打。
韓信早慧。早慧的小孩最討長者歡心,就算是皇帝、通武侯和丞相李斯,對他都不曾凶過,張先生這幾年也如同長輩一樣相待,十分慈愛,從來沒這樣打過他,韓信不敢置信地捂著腦袋,眼睛都睜圓了。
張良深呼吸,檢討了一下自己不到家的修身養性功夫,平了平乍聽消息一路狂奔帶來的躁怒之氣,換了一張和顏悅色的臉:「你知道陛下追求長生麼?」
「知道。」
「你知道陛下一直不肯立儲,甚至諸位公子連爵位官職也無麼?」
「知道。所以我才勸陛下早點定下來,不然太容易出事了。」
「那你還不知道天子的心意麼!他根本不想立儲,他覺得自己還能活很久,你上書勸他立儲是什麼意思,暗示他大限將至,再不立儲就來不及了嗎?」
張良本來不想說這麼多,點到為止讓他自己想,但是實在氣不過,一口氣罵了出來,還不解氣,又給了他一下,這才伸出手來:「寫的什麼,給我看看。」
韓信愣愣的,起身到自己案上將紙張取出來,給了張良,心里還是過不去那個坎:「大家都不說,真的讓陛下以為自己能長生不死嗎,到時候……」
話未說完,就見張良根本沒展開看,唰唰兩下,乾淨利落的給他撕了,生怕撕得不夠碎似的,又疊起來撕了兩次,然後放下,面無表情地看著他。
韓信伸了伸手,來不及攔了;張了張嘴,又不知道說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