護士得自己洗衣,參謀有人洗,但軍中幹這些雜活的都是男人。張白二人就有點尷尬,貼身的衣服是絕然不會給外人沾手的,甚至不會拿出來洗,只在住處用盆搓一搓。外衣呢?似乎不打緊,可她二人還是無法接受,也只能自己動手了。
現在便是她們倆也講究不起來,衣服積了幾天才洗一次。魯泥在水裡搓著衣服的時候想起一事,興奮地跟兩人說著:「我們發了一種叫肥皂的物事,聽說是用豬油和烏桕油做的,可貴了,可也好用極了。先生教我們以後給人裹傷前先洗手,要用那個洗,平時不給用。不過先生也說,明年大概就能便宜了。我一年能至少能攢十五石米,到時候我就換錢買來洗衣服。」
可惜她說不清到底怎麼好,就說能洗得乾淨,張澤若和白蕪君要不是現在得自己洗衣服,恐怕聽來一點吸引力也沒有。
現在洗得吃力,白蕪君忍不住嘆氣:「我原想在城中雇個僕婦,阿姊說打起仗來又不能把人帶著,還是要自己練練。」
「咦,那你們雇我呀!」魯泥拎起衣服展示,「我五歲就跟阿母去河邊洗衣,你看行不行?」
白蕪君語塞,隨即將目光轉向張澤若求助。
在齊王主政之前,她們從沒與魯泥這樣的貧家女兒接觸過,從不了解這樣人家的所思所想。在白蕪君想來,她們是朋友,她又怎麼能叫朋友給自己洗衣。
張澤若與魯泥處得多,隱約明白一些她的性子,但也沒想到她這樣坦然,同樣愣了愣才笑著認真道:「你是我朋友,我不能雇你做事,這不合適。」
魯泥偏著頭想了想,不是很明白,但近來讀過些書,又似乎明白了一點什麼,哦了一聲,不再提了。
洗了衣服,三人各自分開,魯泥回去把衣服晾上,去溫了會書,背了幾個藥方,又到了下午上課的時間。
這樣費腦子但又很悠閒的日子並沒有持續很久,沒幾天大軍就開拔了。魯泥便沒有了來自張澤若與白蕪君的投喂,張白二人隨大王同行,而醫護則落在後面。
魯泥並不知道發生了什麼,她只是突然就忙碌起來,許多受傷的士卒被送到營帳,她眼前是一條又一條皮翻肉綻的傷口,手上不住清洗、上藥、包紮,從生疏到熟練。救的人從齊軍,到友軍,再到秦軍,她也只疑惑了一下,看著他們跟同鄉的漢子也沒什麼兩樣,自然是一樣的治了。
有人治不好死了,有人自己走出了營帳,也有人包紮好傷口後開始發熱,又被送了回來,躺在榻上輾轉□□。魯泥護理著二十個這樣的病人,每天給他們熬藥餵藥,給他們的傷口換藥重新包紮,清洗紗布繃帶。有人好起來,但也還是有人越來越虛弱,被抬出去埋了。
不到一月時間,魯泥便覺自己見得實在是多了,連生死都看得淡了,只是她自己都沒發現,她照顧起這些傷者,是越來越用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