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指著架上齊律,李斯目光炯炯:「我這兩天草草看了一遍,雖未明說,但顯然韓氏野心極大,字裡行間的意思是要教小民開智。再看其律細緻之處不遜於秦律,官府必然極缺人手。你們要在齊國入仕不是不可能,但必得顯出些本事。現在且不說其他,你連他們以後要推行的字都不學,這要怎麼入仕?」
「你二人需好生讀書,半月內將這齊字學會,再學齊國數算之法,去報名到那掃盲班為教,在鄉間教人識字,了解齊國國策與民情。若是僥倖有所得,就向齊王或東海君上書。你們雖不成器,總不至於連鄉間小吏都不如!」
李由已經完全說不出話來了,聽得一愣一愣的。李成嘴巴一張一合,半晌才問出來:「兒等去教書,父親何人照顧?」
「為父已經打聽過,如今齊國相就是東海君。東海君年少,為相不過是權宜之計,顯然是齊王能用的文吏都擔不起丞相之責。」李斯手按著簡化字對照表,越說越有信心,「他既然念著舊情從咸陽將我救出,自然沒什麼忌諱,我未必就做不了齊相!縱是因舊日之身份而不能為,在齊王左右也不是難事。」
李成也徹底沒話說了。
他憋得好辛苦,特別想問父親,之前您不是還說想和我們回上蔡老家,牽黃犬而逐狡兔嗎?
好不容易逃出生天,我們就不能回老家平安度日麼,你可是大秦的丞相,齊國那是反賊之一啊,您怎麼一點不遲疑的就衝著齊相的位置去了呢?
怎麼……怎麼也得糾結猶豫幾個月吧?
阿父啊,你是不是忘了你已經七十二了,不是當年秦逐客卿時的四十三歲正當壯年啊?
李斯聽不見兒子憋在心裡的話,又開始批評他們:「我見你二人日落則眠,十分不用功。從今日起,我屋中燭火不熄,你們也不許睡!早起亦要讀書,半月後就去報名教書,不可耽誤。」
又嘆道:「為父別的尚可,只是這數算之法與過去所學大不相同,我年歲已高,恐怕一時難以掌握,你二人還是要盡力去學。若是張蒼在便好了,他極擅於此,也能請教一二。」
張蒼也是他在荀子門下學習時的同門,原來在秦國時做御史,只是見形勢不對早就跑了,李斯也不知道他在哪,不然一定要向齊王舉薦。張蒼的學問很適合齊國,有個舉薦之情也能互相照顧一二。
李由和李成只能唯唯稱是。李由到底沒忍住,對父親道:「阿父當日曾言見廁中鼠與倉中鼠之別始悟,如今選擇齊國,是認為齊國終能奪天下嗎?」
李斯拍著桌上的書本嘆息:「所以說你來此半月空耗時日啊,你若讀了書,就不會問出這樣的愚蠢問題。一倉失火,我等自是要往新倉遷移,本來我李氏沒有選擇的餘地,幸而與齊王舊日有情,才得此存身之處,你們要珍惜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