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過現在遼東過冬已經不算特別痛苦了。雖然還是冷得厲害,但屋裡有炕,身上有棉衣,待在屋裡時不用說,比過去在關中的冬天還舒服。出屋裹緊棉衣戴好棉帽,冷歸冷,但不至於要命。
甚至剛剛由秋入冬那會,人們趁地里閒下來去完成徭役,在附近挖一挖溝渠,建一建水壩,也不是什麼特別為難的事情了。
苦寒之地,人本來是都不喜歡待著的。寒冷的地方人口總是會漸漸流失,科技發達能讓人更溫暖生活的後世也不例外。但此時又有些不一樣,人就怕比較。
很多由秦軍降卒轉化而來的遼東居民都覺得,除了天氣確實冷了一點,遼東的日子比家鄉好過。畢竟連徭役四捨五入都是為自己乾的活,還有什麼不滿意的。
狄去病就給家裡去過幾次信,叫他們來。但是他父母膽小,家裡人口又多,怎麼都不敢遷徙到這麼遙遠的地方,不敢相信他信中所說的事實。
甚至母親找人代筆,言辭切切,說不打仗了,楚王也沒有報復關中子弟,現在家裡種田很安穩,讓他找機會回家。他從信里都看出來母親完全不相信他說的一切,而是以為他瘋了在說癲話,什麼燒了煤會自己跑,日耕千畝的鐵牛……反過來叫他回家!
他只能徒呼奈何,羨慕地看人家一家人過來分到大片土地。至於團聚什麼的,他倒是不太在乎,因為他有好幾個兄弟,本來在家就是被忽略的一個,性子又散漫,離了家人反而覺得自在。
倒是和翟安聯繫上了。翟安知道他被分到遼東,於是寫信寄到遼東,然後遼東這邊一處一處的問,找到了狄去病,這兩個軍中互相救過性命的生死之交才找到彼此。
他知道翟安已經娶了當初照顧他的護士。那護士便離開軍中,於家鄉琅琊郡開設的醫院裡繼續從事護士這個行當。翟安則繼續在軍中效力,期望搏個功名出來。
狄去病有點心動。他當時不願意留下,是作為秦人不想去攻打關中,和自己的袍澤廝殺。但是秦王自己都降了,現在他在齊國又過得比家鄉還好。他就有點後悔,當時應該留在軍中的。
他跟翟安交情好,性子也差不多,都不是喜歡安份生活的人,並不懼怕戰場上的刀槍與危險。自己家裡有田,有兄弟好幾個,排行在中間,侄子都四五個了,父母不指著他養老,家族也不指著他傳續。加上現在單身一人也沒牽掛,他越發後悔當初沒留下了。
現在也有類似於更役的訓練,不過不用去縣裡,農閒時就由里長帶著訓練,輕鬆多了,但也挺有效。他們這些老秦卒手都沒生,還能殺人。有時候還會以軍陣行獵,將住處附近的猛獸清理一遍,免得跑到田裡禍害莊稼,又或者衝到里中傷人。
「齊王也不徵兵,要重新平六國……不是,趙、韓、楚、項、河內……黔中,要平九國呢,也不多征點兵。」他手籠在袖中發著牢騷,抱著臂慢吞吞踱出屋子散步,向張貼邸報的告示欄走去,今天該張貼邸報了,去看看有什麼新消息。最好有徵兵的消息,他馬上就去報名。
這次就算是要打關中他也去,打上一場仗,家鄉父老就能過上好日子了。這筆帳他算得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