憨子一邊嗯嗯點頭,一邊瞅什長的本子,好奇地問:「什長,你記這個作甚?」
狄去病也探了探頭:「是哎,我也沒說啥。」
什長原來是百夫長的時候,大夥是不敢跟他這麼說話的。後來百夫長成了里典,大家一起在遼東抱著同生共死的悲壯心情求活,關係就不一樣了。
當然,後來發現不用共死,除了天氣死冷之外,過得比在家鄉還好,悲壯的心情就沒了,但這種關係保持下來了。
而且齊國的里典管的雜事忒多,齊軍的氣氛也不像秦軍那樣緊繃,什長除了訓練時嚴格以外,上面還要他組織手下識字、娛樂,要他了解手下個人情況,有情緒不對的還得上報。
程開地好好一個勇悍的鐵血百夫長,生生給磨得沒脾氣了,手下們不知不覺地也不怎麼怕他,就跟現在似的,甚至敢沒大沒小看他的記錄。
他啪的把本一合,板著臉道:「你們在家時天天到報欄底下蹲著閒磨牙,竟都不看報的?忘了去年有一期報上登的事麼,鉅鹿那場仗之後,受傷退伍的齊卒培訓結束,回鄉創業的事?」
此時官話只在讀書人里推廣,普通人才開始推進識字大業,口音難搞得很,畢竟教人的老師自己都一口鄉音。所以軍中還是老規矩,同一處來的人通常都安排在一起。程開地手下全是原來一里的,被他一說,都訕笑低頭,半晌才有人吭吭哧哧的說:「鉅鹿我們是沒參加,但那次是連著前面的戰事一起說的,那什麼,不是我們吃敗仗的地兒麼……」
本來看報是他們的娛樂之一,看完了就著新聞議論一番就是飯後娛樂了。但是提到敗仗傷心啊。就算現在日子過得不錯,但他們共同生活作戰了許久的同袍死在了那些戰事裡,怎麼可能因為後來的日子好了就忘掉那時的痛。
看著戳心肝,更不想討論,許多人真的是瞄一眼就趕緊把眼睛撇開了,哪個還去細看。
程開地哼了一聲,不過還是給他們解說起來。
「齊軍受傷退役的士卒,致殘了自有憮恤。若只是不能掄刀開弓,腿腳拐了,還算個整人,那回鄉前會先送去學手藝。至不濟先學半年識字計數,回去在工坊安排個活,不用種田也有安穩飯吃。這個你們曉得的。」
現在他們也從軍了,這就是他們自己以後會有的待遇,徵召之後宣傳過,這些舊日秦卒自然曉得。但學什麼手藝沒有詳說,眾人也沒往心裡去,只想著他們在遼東有田,還是種田最安穩。但是受傷不能下力氣的話,能去工坊也挺好的,不用看天吃飯了。
「總有聰明人。」程開地說,「報上說了幾個。有一個就是回家做罐頭,軍中一次全收走了。縣中把機器貸給他,也不催著還,立時就發家了。我看報上說,果樹都是新栽的好品種,今年掛果少,種的人也少。看他賺了錢,種的人必要多起來,今年就要擴產了。」
不光種的人多,像做罐頭的機器雖然貴,難道那些大商賈和舊貴之家們會買不起嗎?
先前只是官府帶著這些退伍的士卒在做,今年開始就不一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