叔孫通那個身段靈活的儒者甚至將之包裝成兄友弟恭的美談,因為那兒傳說是準備給韓武做封地了。韓信韓武的那兩個雙胞胎兄弟,聽說要封在南越以南之地。這些都是華夏以外的疆土,正是前些日子各學派議論的「周封諸侯教化萬方」的理論。
將來齊國一統天下,東海君自然要封王,還要封在那樣的地方,這才符合道理。那麼大王疼惜幼弟,不舍東海君如先人那般斬荊棘、暴霜露,又不能打破剛立的規矩,所以親自前往。
這是古之賢人才有的品行啊。泰伯、仲雍,伯夷、叔齊,也不過相讓王位,出奔他國;而我們君上呢,則是為兄弟親自出海,開拓疆土啊。
韓信聽說這個理論的當時,就立刻讓人傳叔孫通進宮,嚴禁他把這套話術給發在報上,也不許再對人說。
他簡直要找條地縫鑽下去了,這樣令人羞恥的吹噓,誰能面不改色地聽下去並宣揚啊!
張良跟他在遼西處了幾年,知道他有些時候臉薄,便拿這事當笑談,果然就見大王一手以袖遮面,一手搖動,連連道:「子房不要再說了,我恨不得現在就動身出海去,免得留在此處聽人笑話。」
張良也不由得莞爾,想到大王出海已成定局,正色道:「大王既是一定要走,便不可諱疾忌醫,因避諱而少做了準備啊。海上風險畢竟不由人,莫忘前秦沙丘之變。」
「我明白。我會在朝中明言,若吾有何意外,當由吾弟接位。南越還有父親在,朝中不會因我而生變故。」韓信也正色回答。
張良露出一絲憂色,又以一笑掩蓋,道:「還請大王允許吾女同行。」
「啊?」韓信心口一跳,他有一件事剛才就一直想和張良說,但幾次到嘴邊又咽了回去。
那天於雪地中,張澤若長身玉立,一揖而起,清清楚楚地說「大王若是昏君,張澤若又何妨為一佞臣」。
韓信夜間輾轉難眠,忽然想,那次子房托劉邦提親,他要是答應了就好了。一念及此,只摸得自己臉頰發燙,更是一夜無眠。他知道這是不可能的,當時若是答應,恐怕張文蘭要恨死他了。
他記憶中也曾娶過妻,生過子,卻從來沒有過這種異樣的感受。
然而當他想對張良提起親事時,又總是不敢開口。
他這麼做,張澤若會不會惱怒。
她以知己相托,誓同進退,不惜以佞臣自比。
他若提親,是不是玷污了她?
此時張良提出這個請求,韓信仿佛聽到自己心臟怦怦跳動,聽到自己的聲音在說:「東州初始不過治一縣之地,何必御史同行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