韓信十分好笑。想來張良過去與女兒相處也不多,有限的時間裡喜女兒聰慧,教其讀書,也不吝於與她議論天下。在張澤若眼中,父親始終是出塵高士的作派。
這回她生產,可生生把高士打落人間了。畢竟她生母早逝,與繼母客氣而不親近,張良就對這唯一的女兒忍不住就多絮叨了幾句。
可誰不怕呢,好好一個人,一夜之間差點沒了。別說張良當時差點站不起來,韓信自己腿也是軟的。
一想起那天的情景,韓信側身把妻子摟進懷裡,才覺得安心些。張澤若卻會錯了意,她身體好了,被夫君一摟,不免就有了些綺思,同樣摟了回去,主動暗示他自己可以。
韓信卻被嚇了一跳,輕輕推開她,擰開了床頭燈。
張澤若伸手遮了遮眼,困惑地問:「怎麼了?」
「文蘭……」韓信斟酌著語氣,組織著語言,小心翼翼地道,「我們不急著再要吧?」
張澤若:……
更困惑了。
又不是沒有避孕的手段,好好的這是說什麼呢,真是掃興。
看她臉色不豫,韓信更是誤會了,乾脆坐了起來,給她將被子掖好,緩緩道:「雖說我們年紀都不小了,但你剛傷了身子,實在不宜懷孕。我……我其實並不在意有沒有兒子繼位……我只希望你們都平安……至於國家,我有三個兄弟,不愁身後無人。文蘭,你不要為此著急,好不好?」
張澤蘭想坐起來,但已經脫了外衣,韓信怕她受寒,不讓她起來,她只能抿唇翻過身,仰望屋頂出神。
夫君確實是誤會了,她沒有急著想生孩子的意思,但他也確實沒誤會,她是打算調養一年或兩年之後,就試著再次懷孕。
她想得很好,婦人往往第一次生育艱難,後面就容易了。她自覺產後恢復得很快,她相信自己的感覺。
「大王。」她側過目光看著韓信,緩慢而堅定地道,「如果你我只是平常夫妻,如果我沒有嫁給你,嫁給了朝中同僚,那麼我寧可和離,也不想再冒險去再生一個孩子了。」
韓信正要說話,她卻又道:「但是我們不一樣。趙襄子傳位的風波,難道只他趙國一例嗎?人心不古,如今已經不是伯夷叔齊讓國,太伯仲雍奔吳的時候了。我是你的妻子,但我首先是齊國的臣子,我不能只顧惜自己的性命,而讓齊國出現這樣的隱患。」
韓信微微張嘴,張澤若從被中探出手掩住他的口,嘆道:「方才我又想了想,也必須承認,我還是有私心。韓氏必能王天下,而這天下更不止是昔日的天下,還有南洋東州,還有未曾踏足的遙遠大陸。我想讓自己的血脈做這天下的共主,不願意在你我身後,我們的女兒只能做一個旁系宗女。不然,大王再納幾位夫人,又怎麼會缺少子嗣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