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藤野懷著敬畏地出門,在電梯門合上之前,認真的向這位操控著電梯上下的男人深深一揖。起身時,他從將要合上的縫隙里看見鬍子叔露出一絲笑意,沖他擺了擺手。
他不僅是因為這位中年男人能掌握著電梯的上下,也是因為看見他少了一條腿,還能做這樣的工作,這讓紫藤野心裡有一陣說不出來的感覺。
他的部落里也有老人和受了傷落下殘疾的人。在齊人到來之前,部落雖然不富裕,但捕獵打漁種水稻,已經不至於拋棄他們了。
但紫藤野還記得,大約是他三四歲的時候——也可能更小一點,那年冬天,部落里一個總是睡在火堆邊不能起身的男人不見了。
那個男人以前或許是個好獵手,也或許只是會講故事,總和他們這些孩子講起打獵的故事,所以他才會一直記得有這麼一個人。
他還記得有一天夜裡他被什麼動靜驚醒,睜開眼看見另一個男人背起那人向外走去。然後他又睡著了,可第二天那個會講故事的男人就再也沒有出現過。
他問母親,母親平靜地說他死了,沒有解釋更多,紫藤野也沒有想太多,除了還有這些模糊的印象之外,也將這件事忘在了腦後。
直到他跟齊人讀書,開始動腦子了,某一個冬天的晚上他突然驚醒,想起了那個童年夜裡發生的事,也想起了那夜之前部落里的哀聲嘆氣。他明白過來了,那年沒有存到足夠過冬的食物,那個男人便被背到了外面。
他還想起那年其實也死了幾個老人,但他不知道是食物不足慢慢餓死,還是和那個人一樣。
今天看到這個少了一條腿卻依然能工作的人,他像是想到了什麼,可是又無法明白地說出來。
陷在這種情緒里,紫藤野小跑了幾步,甩了甩頭,摸著用繩子捆在腰間的錢袋,不想了。
他要在外面吃早餐,嘗嘗臨淄的美味!
紫藤野出來得太早了,古老的臨淄城還沒有完全甦醒。街道兩側賣早點的店鋪有開門的,但還在起灶熱鍋;推車擺攤的更是還沒有出來。
只有上了年紀被聘來清掃路面的人已經開工了,揮動著掃把,刷刷的將積了一夜的落葉堆在一處,再用鏟子鏟到他們的推車裡。這些落葉來源於街道兩邊的行道樹。街道拓寬過,城外林子裡現成的樹先選一批移植過來,便是如今紫藤野看到的模樣了。
不過入秋不久,落葉還沒有飄得滿地都是,工作還算輕鬆。待店鋪都開門之後,他們還要來清理一次,將人們用過朝食後隨手而棄的垃圾清理走。
紫藤野不知道,臨淄狠罰過幾次隨意丟棄廚餘垃圾的店鋪,現在已經好很多了。只是客人們一時還管不住,尤其是在路邊小攤上買個包子餅子邊走邊吃的人,吃完往往把包著的紙隨手一扔——當年牲畜進了城還隨便拉屎呢,才過了十來年,實在不能指望人們的習慣有太大的改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