哪有什麼臨危不亂呢?江寧站在轉角處望向嬴政,不過是秦王的軀殼困住了嬴政的靈魂罷了。如果真的不傷心,就不會一個人待這里,望著月亮發呆了。
她慢慢地向前走去,站在了嬴政身側:「王上還沒休息嗎?」
「還不到休息的時候。」嬴政轉過頭看向她,「倒是你,受了傷,該去休息了。」
「王上都沒休息,我這個做心腹的,怎麼能休息呢?」江寧看向遠處星星點點的燈光,「倒是王上應該休息一下了,一切不還有我們這些人嗎?」
月下的樹影漸漸傾斜,讓人想到了那句「庭下如積水空明[1]」。
「寧。」嬴政直勾勾望著如水一般的月色,輕輕地喚了她的名字,「你說她為何會這麼恨著我?」
這個她是誰自然不言而喻。江寧聽人說,趙姬在被關進棫陽宮之前說了很多絕情的話,惡語傷人六月寒,更何況這是來自親生母親的咒罵。
江寧想了很久才說道:「我想大概是因為不是所有的父母都愛著自己的孩子。有些人將孩子視若珍寶捧在掌心,有些人卻將孩子視為累贅丟棄在一旁。人和人總歸是不一樣的。」
在感受到嬴政的目光落在自己身上,江寧卻笑了一下:「我是棄嬰。所以沒有人比我更清楚,『世上真的存在著不愛自己孩子的人』。不過,這也不是值得難過的事情。早點清楚自己的父母的為人,對我們來說是好事。」
「是好事?」
「是好事。」江寧望向明月,「不存幻想,心裡就不會那麼難受了。」
過了許久,嬴政似嘆息一般道:「你總是會說出一些奇怪的話,但會讓人覺得很有道理。」
江寧淡笑。
「王上,函谷關傳來急報。」寺人快步走來呈上了軍情。
嬴政接過軍情看了一眼後,眉頭皺了起來。
江寧猜測,恐怕函谷關是有變。眼見內亂將平,趙國擔心錯過時機想必有所動做了。
見嬴政轉頭看向她,她立刻會意回答:「議事大殿已經收拾妥當。」
嬴政頷首,對著寺人說道:「速召集諸官於前來大鄭宮議事。」
看著嬴政遠去的背影,她想,想來這些天想休息都沒法子休息了。
雍城和咸陽城城防部署,追捕在逃嫌犯,函谷關軍隊調動,撫恤遇難宗親大臣,還有對已經抓捕的謀逆人員的處置,她得儘快組織人手成立一個臨時尚書署,好應對接下來的文書發布。
她呼出了一口濁氣,又按了按自己的額頭,試圖緩解尖銳的頭疼。她想著等著不忙的時候去找夏無且看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