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可以的話,她甚至想奪門而逃。可她偏偏生了病,躺在床上哪裡也去不了。只能眼睜睜地看著嬴政扒掉自己偽裝的外皮。
她覺得自己好像成了被老虎含住脖子的獵物。只要老虎稍稍用力,她的動脈就會被咬碎,鮮血就會噴濺而出,而她也會死掉。
在驚懼之下,她的頭似乎又痛了起來,整個人似乎要在下一秒爆炸一樣。
冰冷的手指上被人握在了掌心之中,溫暖的觸感讓她的思緒漸漸回籠,她看向嬴政心中充滿了擔憂不安。
「你的事情我早就有所感覺。想要對你做什麼也早就做了。」嬴政繼續說道,「凡有所動,必有所行。我離得近,自然看得更清楚。」
江寧腦子有些發蒙,所以自己的一舉一動都被嬴政盡收眼底,也早就被嬴政發現了異常。那他為什麼現在才問?
「我知道你的顧慮,也知道你的恐懼。所以並不會追著你詢問緣由。」嬴政換下了她頭上的濕布巾,「今日來告訴你這些,不過是想告訴你。這次的事情你已經盡力了,但世上的事豈能盡如人意?從前你勸過我,如今我自然也是來勸你。」
「王上,不會覺得,我是妖邪嗎?」江寧覺得自己喉嚨里仿佛吞了刀片,疼痛難忍,但她還是想問,「不會覺得,我,別有用心嗎?」
「妖邪會把自己弄得滿身是傷嗎?心懷鬼胎的人會因為自責病了一個月?近二十年的朝夕相處,足夠我去判斷你是個怎樣的人。」嬴政看著她,黑色的眸子是平靜的,沒有任何芥蒂的。
直到這一刻壓在江寧心中近二十年的巨石才終於落了地。
這些年她每天都在戰戰兢兢地活著,生怕被別人發現了自己的秘密,惹來別人異樣的目光。一直以來的小心謹慎讓她成了無足鳥,不斷地盤旋不能落地。
嬴政替她蓋好被子,又似感嘆一般地說道:「也就只有病了你才會老實一點。」
病重的人總是多愁善感,如今秘密暴露預想中的狂風暴雨沒有到來,反而還得到了理解。心中的觸動讓她眼中的淚再也忍不住,眼淚從眼角溢出,如同清晨的露珠清澈,無聲地滑落到鬢角。
「你——被我嚇到了?」
嬴政被她這一哭弄得愣住了,似乎不明白她為什麼哭泣。忙不迭地替她擦淚的青澀模樣,與剛才氣定神閒的帝王截然相反。
江寧哽咽不止:「是啊,王上剛才嚇死我了。我還以為王上會像夢裡的枉死的孤魂一樣埋怨我,懷疑我,還要向我尋仇……我太害怕了……我也想救他們的,我也想的……」
她死死地抓著嬴政的衣袖,接著生病向還願意相信自己的友人訴說著自己的煎熬痛苦,自己的無能為力,自己的無可奈何,化作了一滴滴眼淚隨著眼淚流出了心房。
嬴政從一開始的手足無措到慢慢地靜了下來。他學著這些年她的樣子,安靜地聽她的訴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