現在只要想那個眼神,她的心頭便會傳來刺痛,雖不致命但卻是十分磨人。但她有一種預感,如果今天真地離開的話,刺痛會伴隨著每一個黑夜的降臨折磨自己,讓愧疚一次又一次地充盈自己的心頭餘生難安……
所以她又一次回到了眾人的視線中,面對自己的未來,將一切畫上句點。
話雖如此,但真的到門口後,江寧又不自覺地慫了。她下意識地攥緊拳頭,提著一顆惴惴不安的心走進了秦宮中。只是在見到嬴政後她的心情卻從緊張不安變成了一種十分複雜的情緒,像海浪一般地拍擊在心頭,引得心頭髮酸,讓她差點落了淚。
「你來了。」
明明她和嬴政的距離很近,她卻覺得那聲音卻又像是來自時光的彼岸,跨越了千山萬水終於來到了她的耳畔。
她深吸一口氣,努力維持自己的情緒:「是啊,我來了。」
子嬰早已帶著扶蘇和陰嫚離開了,偌大的寢宮中只有她和嬴政。她凝望著嬴政,恍然間覺得對方好像比離開時清瘦了。臉色不佳,看起來真的大病了一場。
江寧想起了子嬰曾說趙高將毒藏在了薰香中,雖然中毒未深救治及時,但到底是中毒總歸是傷了身子。她上前一步替嬴政攏住了大氅,叮囑道:「秋意寒涼,陛下大病初癒要保重身體才是。」
「既已做了決定那又為什麼還要回來呢?」
他知道了,他知道了我離開的事情。江寧的目光落在握住自己的那隻手上。她這個時候應該感到害怕,可是那些偷偷跑掉的勇氣竟在不知不覺中又悄悄地回到了她的身體中,支撐著她說出自己的想法。
「因為逃避是沒辦法解決問題的。而且這是我跟陛下的事情,把別人卷進來太不道德了。我做不到自私,所以只好認命回來了。」她抬起頭看向嬴政,臉上浮現出一抹柔軟的笑容,「而且陛下不也說過自己不喜歡不告而別嗎?」
嬴政低垂眼眸,黝黑的眸子倒映著她的影子,卻沒有說話。
江寧輕聲訴說自己的心事:「即使我告訴陛下要提防李斯要提防趙高把我所知道的一切都告訴你,但當與陛下分開後我的心就沒有過安寧。當子嬰的信傳到咸陽之後,懊惱緊張擔憂幾乎在一瞬間侵占了我的心,讓我焦躁不安。我拼盡全力克制自己想要趕到陛下身邊的心情,等待著沙丘的消息。」
「但是隨著時間的流逝,我的心越發地不能安寧。尤其在推測出趙高另有打算的時候,我再也無法克制自己的心情。許多人都勸我靜觀其變,現實也在告訴我應該再等等。可是——對我來說你的安危才是最重要的,我沒有辦法接受關於你的任何噩耗。」
「即使這樣會讓我陷入困境,甚至死無葬身之地,我也想親眼看到你,看到你平安無事。剛剛見到你的時候,心中的惶恐不安被一股陌生的情緒取代。起初並不明白,可是現在明白了。那是長久以來懸在心口的重擔落地的感覺,是因欣喜而翻出的酸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