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個噩夢嚇到,這可不是你。」曹彧側身躺到她身旁。
「我也是人。」一樣吃五穀雜糧,當然會有七情六慾,否則也不會一次又一次的忍著數月的不適為他孕育子女——她私下裡可是很怕疼的,「這次——若是你還敢把我扔到外邊不管死活,我真得會要了你的命。」生炎兒時,她已經吃過一次苦頭,不想再有第二次。
曹彧苦笑著點頭,他的確對不起她跟兒子,「你決定不回去了?」她的話音像是會留在這兒。
「西齊天命未盡,你的路還很長,我不會把我們母子三人的前途全押到你身上,何況——戎馬生涯,你也給不了我們任何保證。」她當然不會放棄手中的權力,夢想著去讓他金屋藏嬌,「你跟我。」指尖搓一下他下巴上的胡茬,「都不是正常人,也過不了正常人的日子。」
「太后還會繼續相信你?」他不認為太后會不在意她再次孕育了他的孩子。
「她比你更了解我的處境。」雙手貼在他的胸口,汲取他的體溫,「你以為那些『妖婦』的流言都是敵國所為?他們的密探再神通廣大也探不到那麼多宮廷秘聞。」輕輕呼一口氣,「對於左膀右臂,想延攬在身邊,除了推心置腹的重用,還要用些小手段——斷了她的後路,他們才能跟你共進退,就像我現在這樣。」這就是威權者口中的「恩威並施」。
曹彧仰在床上,伸展一下四肢,「原來你都知道了。」他還以為她被蒙在鼓裡,本想等個適當時機告訴她太后的小動作,斷了她回西京的念想,看來是白費心思了,「不只有太后。」連他這邊的人也動過這些小心思——以他現在的地位和勢力,想靠姻親關係迅速登頂的人不在少數,都知道他跟她之間的牽扯,不敢公然反對,便私下裡傳些流言出去,想藉此讓他妥協——從而與她劃清界限,以使自家的女兒或妹妹能有機會成為他的女人,進而躋身秦川的權力排位!真把他當成少年得志的混小子了,「這世上有太多人想不勞而獲。」
「偶爾看他們粉墨登場,唱上幾齣,也是頗有趣味的。」坐起身,「下面人不鬥,你們曹家如何掌權?」適當的黨爭對掌權者來說是有利的,這根制蠱的道理一樣,把一堆毒蟲放在一塊兒,撐到最後的多半是毒性最大的,「挑揀出有用的。」沒用的也不怕沒藉口除去,這就是權力遊戲。
「你真不該生成女子。」曹彧笑看她。
勾過床下的鞋子,瞥他一眼,「女子照樣能做你的師父。」
「誰的師父?」曹彧跟著她一道起身。
「你的。」捧一杯熱茶在手中,「不想承認?」當年是誰天天跟她耍無賴、要兵要糧的?
「我只有一位師父,他姓梁。」幼時在秦川教授他文、武的老師姓梁,是他心裡唯一承認並尊敬的師父。
「過河拆橋,果然是你的本性。」哼哼笑兩下,繼續喝茶。
曹彧伸手拿過外衫披到她肩上,並順手將她摟在身邊,「你只能有一個頭銜——」
打斷他的話,「在你說下面的話之前,先提醒你一句——『梅櫻或』三個字早已刻在了上王的名下。」她是老齊王的妃嬪,早已是改不掉的事實,「齊陵的西南角有一座空墓,那裡就是我的去處。」即便他得到齊國天下,也抹不掉「她是別人小妾」這個事實。
「等你進去那座陵寢後,再來笑話我也不遲。」從她跟了他那晚開始,就註定進不去齊王陵寢了。
瞅著他嘴角的笑意,想到了從前,也想到了以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