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不是什麼大事,你三嬸的表舅家的小兒子不是馬上要讀完初中了嗎,成績一直不好,考不上高中了,家裡尋思著讓他去讀個技校學個技術。」
話才說到這兒,她已經知道了媽媽的來意。
因為這已經不是一次兩次了。
她長期壓抑的煩躁,終於在這一刻有點控制不住了。
才連熬了幾個夜的疲勞,飯都沒吃上一口就聽了半個多小時的數落,她在這人外有人遍地金珠的大企里每天捧著笑臉夾縫般地生存,憑著一張會討好會來事的笑臉才勉強維持好的人際關係,全都是媽媽嘴皮一翻、牌碼一碰就能送出去的臉面。
顧忌著這里隨時有同事經過,她幾番忍耐,才沒拔高聲音,只打斷了媽媽的話:「媽你知道你已經借出去多少錢了嗎,他們說了什麼時候還你嗎?我三嬸的表舅家的小兒子,那都是什麼關係的親戚了,他讀個技校都輪得到借錢借到我頭上嗎?」
媽媽也有點理虧,但擺著家長的臉譜,「你說什麼呢,你三嬸的表舅你又不是沒見過,小時候你還去過他們家呢。」
「我不借。」
「我都答應人家了!」
「誰讓你答應的,拿我的錢裝大方,你問過我的意見嗎就答應了。」
她憋了口氣,眼淚卻從眼眶湧上來,再開口時,聲音都不受控制地顫抖了,「你知道我在北城工作壓力有多大嗎,你知道我拿這些工資有多辛苦嗎,北城的房租有多貴你知道嗎,同事各個家裡都有人脈有人際,就算沒有關係的也小有家底,人家把不願意做的雜貨推給我我都沒法拒絕,有得是資本給我穿小鞋讓我過不下去,你知道我每天焦慮得頭髮大把大把掉、整晚整晚睡不著嗎?只有我每天趕一個多小時的地鐵,早上六點多就起床,晚上十點多回家,到家洗個澡還要加班,凌晨接領導的電話被叫起來加班。北城的冬天有多冷你知道嗎,連件質量好點的羽絨服都不捨得買。高中的時候拿我的尊嚴去換爸爸的工作,現在拿我的心血去換你的臉面,我有時候真想知道我是你親生的嗎?你答應借錢的時候考慮過我才剛畢業一年嗎,我一個人在北城生活缺不缺錢、夠不夠用,哪怕考慮過一次嗎?」
她一邊說著,眼淚一邊大把大把往下掉。
隨時會有同事進來,她連忙去扯幾張抽紙扣在臉上,把滿臉的淚水全都擦下來。
她已經再也不是有人哄的小朋友了,已經沒有人在她身邊,一遍又一遍溫柔細緻地擦著她的眼淚了。
所以長大的代價,是連哭都沒有了自由。
她囫圇擦掉了眼淚,很快就將眼淚忍了回去,聽著電話那頭的啞口無言,而後是氣急敗壞地嘴硬,「干不下去就別幹了唄,沖我發什麼脾氣啊,是我讓你上那個班的嗎,早跟你說了嫁個有錢人享福,你還不樂意,當初你那個高中同學家里不是挺有錢的嗎,你也不知道好好抓住,給自己找罪受還怪我頭上了。反正你從小到大也不是塊讀書的料,能考上大學純屬老天開眼。乾脆回南江找個人嫁了,你爸前幾天還認識了個客戶,他兒子只比你大十幾歲,雖然離過一次婚,但是沒孩子,家裡生意做得可大了,你嫁過去就是闊太太,哪還用得著這麼辛苦工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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