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靄瞭然地點頭。怪不得。
她望向獨自倚靠在窗邊的莫念,發現對方保持著一貫的面如止水。不知道為什麼,回想之前在街上遇見沈執的那天,儘管莫念表現極其冷淡,她總覺得兩人之間縈繞著某種說不清道不明的東西。
現在看來,多半是因為從前愛之深、如今恨之切,導致越發糾纏不清了。
放眼面前這一片紙醉金迷中歡笑的眾人,多是守著自己的萬貫家財,生怕一步走錯就落入萬劫不復的境地,因而變得刻薄且謹慎。可她自己又有什麼能夠失去的呢?
本就已經身處深淵,如果再不珍視頭頂的熹微星光,轉而去追逐那些由上位者投下的虛無的陰影,實在和陰溝里的老鼠沒什麼區別。
「感謝勸告,」
雲靄微笑道:「沈家本就與我八竿子打不著,而莫念卻始終真真切切地關心我的境遇。所以......即便力量微薄,我也會站在他這一邊。」
當晚,莫念見事態發展已然超出了預期,也就沒什麼好再隱瞞的,把全部遭遇和盤托出了。
或許是劇情太過於離譜,雲靄聽過之後半張著嘴,許久都沒說話,望著逐漸從車窗外掠過的布魯克林大橋。
按慣例,北部許多地區的市中心都會在黃昏之後陷入沉寂,店鋪紛紛打烊,只留幾條空曠的街道供流浪漢棲居。然而曼哈頓作為全國商業中心卻是個例外。當下剛過九點,夜生活火熱開場,各色車輛在橋與路之間川流不息,酒吧正賣力的吞吐著一批批尋歡客。
然而這番繁華景象似乎完全沒影響車內的灰色調氛圍。
夜風從頭頂拂過,兩人這才想起自己屁股下面坐著超跑,遂調整坐姿,短暫享受真皮座椅帶來的觸感。
小捲毛是個富哥似乎是件顯而易見的事情,畢竟他整晚都自如地穿梭在時常成為雜誌封面的臉孔之間,而對方望見那雙標誌性的綠眼瞳,也大多能即刻叫出他的姓氏——Wilson(威爾遜)。
打開某歐美系百科,便能得知威爾遜家族在生物製藥業的突出地位。這群精明的英國人發跡於二戰前後,企業初具規模之後選擇了前往美國繼續紮根,發展到邁克這一代,言語中敦厚端莊的倫敦腔早已被稀釋殆盡,轉而變成了五大湖附近的口音,較鄉音圓滑了不少。
聽說威爾遜家上一輩為了擠兌競爭對手,使過一些陰招,風評算不上多正面,沒想到在邁克這裡竟然「歹竹出好筍」,出落得純天然無公害,實在令人驚訝。
「That's too much.(太過分了)」邁克在駕駛座上瓮聲道。
「這句話你已經說了十八遍了。」雲靄提醒。
「那我還能說什麼?詛咒沈執這傢伙下地獄麼?」邁克情緒激動:「一個人為他付出那麼多真心,他竟然完全當成騾肝肺!」
「是驢肝肺。」雲靄道,又擺手:「哎,隨便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