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靄頓了頓。
「然而我那時候恰好不渴,直到人fan子僱傭的打手趕過來,我仍然醒著。哈,這大概就是命運吧。於是對方直接上手搶人,我拼命地掙扎,爸媽也裝作想要搶回我的樣子,但最終還是鬆了手。」她低聲道。
「我用盡力氣掙脫了打手的控制,在鄉間土路上一直跑、一直跑——夏天的太陽實在太毒了,我好熱好渴,差一點就要放棄......」
雲靄仿佛又回到當年的逃亡時刻,大張著嘴,臉色煞白,雙手緊扣住椅子邊緣,額頭上滲出細密的汗水,身體近乎癔症似地前後搖晃。
「但方大哥突然出現了。他就站在路的盡頭。」
烈日當頭,十五歲的雲靄一把抹去臉上的汗水,在前方看見一個青年人。那人剃了球寸,穿著件T恤,在遠處一片沸騰的熱浪中徘徊,周圍的一切都白得刺眼。
她用僅存的理智猜測那人在等誰,反正不是她。放學後家裡從沒有等待她的熱菜,這裡同樣不會有等著救她的神。
——至少正經的神絕不會穿格子T恤。
然而強烈的求生欲促使雲靄繼續奔跑著,從那人身邊經過的時候一腳踩上了石子,腳下趔趄,一大片格子花紋忽地撲在雲靄的眼前。
「小心點,姑娘。你怎麼啦?!」
那人關切道,伸手捉住雲靄被反覆打濕又晾乾的袖子。雲靄感覺衣料上有幾塊鹽鹼硌著她的皮膚,恰好一滴汗水滑入眼帘,她使勁擠了擠眼睛。
那人以為她哭了,嚇得又問:「你說話,是不是有人要欺負你?」
雲靄在劇烈奔跑後驟然停下,說不出連貫的句子,大口喘息著,指了指自己逃來的方向。那人一轉頭,看見揮舞著木棍追來的打手,愣了兩秒。
他被嚇到了,馬上就會跑。雲靄想著。
誰料那人迅速轉過身對她道:「姑娘你聽我說,走直線穿過前面的林子,再跑兩百米就是公路。你在路邊攔一輛車逃走,到最近的派出所報案。我在這裡攔一會兒,你快跑!」隨即護在雲靄身前。
荒山野嶺里竟真的存在神明。
可惜對方的樣貌太普通,專揀辨識度最低的五官湊在臉上,丟在人群里恐怕半天也認不出來。雲靄試圖記下對方身上的某個特徵,卻發現是徒勞。
不知怎麼的,雲靄剛才還強吊著一絲精神,這會兒突然泄了氣。
「大哥,你趕緊走吧。」雲靄道:「他們有那麼多人,我遲早會被抓住的。何況周圍人都不在乎我的死活,回去還有什麼意義?」
那人顯然對一個十五歲的孩子說出這種話感到震驚,但來不及多想,他在雲靄背後用力一推,掄起背包就朝前衝去。
之後的結果就如新聞中所報導的那樣——施救者慘死,被救者銷聲匿跡。
屋內陷入一片寂靜。
「方大哥把我推走之前,對我說了一句話。你知道他說什麼?」
雲靄忽地笑了,淚水在她臉上縱橫交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