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节(2 / 2)

林行远又叹道:“方拭非,你不曾在京城,所以你不知道。但当年太子妃谢氏一族私藏兵器,操练新兵,是我父亲亲自镇压的。确有其事。”

方拭非:“储君谋反,就是我听说过的最好笑的事情。”

林行远听她这样说,大概就知道她是谁了。可是,她故事里的人,跟杜陵故事里的人,总觉得不是同一个。

林行远深吸一口气,问道:“方拭非,你问过杜先生这笑话里笑的是谁了吗?”

“是谁不重要,真相是什么也不重要。”方拭非说,“师父教我这些,不是想我回到过去,或者庸人自扰。”

林行远半晌只能“嗯”一声。

二人坐了一会儿,锅里的水沸腾了。方拭非站起来,往里面浇了一点麻油,放盐。再煮一会儿,就捞起来端屋里去。

杜陵斜靠在榻上,手歪在一侧,眼睛紧紧闭着。嘴角有些许弧度,面容安详,看不出痛苦。

方拭非把肉放在地上,探向他的鼻息,片刻之后,又去摸他的脉搏。

林行远紧张立在身后,观察她表情。屋子里呼吸声此起彼伏。

随后方拭非退开一步,跪在地上,尊尊敬敬磕了三个头。林行远大为哀伤,也跟着跪下,为杜陵送行。

方拭非过去将人平放在床上,又重新走出去。

林行远担心她,跟着追出来。

方拭非就坐在门口台阶,两手搭着,神色恹恹。听见林行远的脚步声停在她身后,说道:“师父以前说他大限将至,我问我师父,人死的时候该是怎样的呢?他说,应该是笑着哭的。哭就哭吧,为什么要笑着哭呢?人出生就是哭的,难道死了也要哭吗?他说要哭的。有的人出生的时候会哭,因为哭了就有奶喝。长大就不会了。临死了终于又有了畅快哭的机会,要哭一哭的。”

“可他……”方拭非抬起头,看着远处黯淡的月色:“终究还是没哭出来。”

第11章 安稳

天色将亮,城门大开。

今日司判带人来到水东县,正式封锁了县衙,开始调取县衙账簿。

对外,是曹司判主事,对内,其实是王长东主导。

王长东在查污上,有更多的经验,知道什么地方容易出现纰漏,也知道什么地方可以适当做做手脚。只等陛下那边做出决议,发布公文,就可以带着何洺等人上京审问。

水东县如今爆出丑闻,人心惶惶,短时间内找不出比他更合适的人选。这次又是王长东亲自上奏谏言,检举污吏,当是一功。长史是一个虚职,录事参军是佐官,只要族中官员在陛下面前加以求情,陛下应该会让王长东暂时接管水东县的一应事务,安抚平民,处理后续。这虚职就成了实职。

以何洺为突破口,若是顺利,能牵扯出一件贪腐大案。待他把事情处理好,再向陛下请辞。将功抵过,指不定他就被调回去了,或许还能官升一级。

这叫什么?福祸相依罢。

何洺名义上还是县令,曹司判来了,他在两位衙役看守下,打开县衙大门,跟着出现在众人面前。

外面人头攒动,见到他出现,险些又暴动起来。

曹司判冲几人颔首问好,走进门去。

一位老明经指着何兴栋便道:“此子痴傻。”

“你住嘴你这老匹夫!你这道貌岸然的老匹夫!!”

原本沉默的何洺听见这话忽然狂躁起来,一副已经疯了的模样,冲向那位老明经,作势要咬。

老明经受惊后退,何洺被两侧的衙役拦住,将二人拉开。

“我儿不是傻子!”何洺散乱着头发朝他吼道,“我儿才不是傻子!”

何兴栋在一旁苦涩喊道:“爹!”

何洺转过头说:“别哭!记得爹与你说过的话。在这些人面前哭,不值得!”

县衙大门重新被关上,将声音隔绝在外。

方拭非要处理杜陵后事,关上大门,挂上白灯笼。杜陵身边没有亲人,林行远帮着给他穿寿衣。

用棉被裹住放在大堂,然后请管灯的人过来念经。他跟林行远在堂前烧纸钱。

方老爷得知这消息惊吓住了,也过来守了一夜。给杜陵烧了一沓纸钱,哭得两眼发肿。后来未免别人起疑,被方拭非请回去了。

正好方夫人来求方贵将女儿方颖放出来,让她能上街走走,方贵一时悲愤,下令多加了半个月。在家里好好呆着,以免出来生事。

等方拭非走出家门的时候,才知道水东县这几日天翻地覆,闹得不可开交。

刺史派人过来争抢县衙政务,并要求提审何洺。王长东自然不肯,拖延对峙。无奈搬到何洺的住所外面,以防不测。

过后不久,朝廷公文下来,王长东命人快马加鞭去领,公告过后,这才定下。

与他所料,没有差异。

要说最大的事,大概就是何洺自尽了。

他在牢中事无巨细,全部招供。按下手印,坦露罪行后,在决定好押解上京的前一天,于狱中畏罪自杀。

此举或许是怕拖累何兴栋,或许是怕自己挨不住牢里的日子生生受苦。反正他觉得自己这一辈子已经到头了,走得倒是很安稳。

·

卢戈阳几次路过方拭非的家门,看见上面挂的白灯笼,心绪复杂。想进去祭拜,但她家中大门紧闭,敲门无人应声,当时闭门谢客。

过了几日,见到人出来,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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